可路分明在前头消失了。
“在歌谣里有这样的说法,”明娜提醒,“路会为它等待的人而延伸。”
“没错,《蒂娜之歌》,如果你充满勇气,心怀希冀,诸神便会为你铺路,只达明媚的未来。”李维哼唱了起来。
“小蒂娜,小蒂娜,
父母卧病屋檐下……”
“我则听过这样的传说,突然冒出来的路往往通向怪兽的血盆大口。”雀儿冷冷地打断道,“旅人们最后走进酸臭的沼泽,被溶解掉双腿,在灼痛中等死,才醒悟自己闯进了怪物的胃囊。”
“啊,这我可不太喜欢。”李维苦笑,马蹄踩在湿滑的藓类上,让他想起了怪物的舌苔。
“救……命……”
李维做出噤声的手势,只听依稀有微弱的呼声从浓雾声处传来,声音低沉嘶哑,似是垂死者的呻吟。
李维翻身下马,抽出短剑,蹑手蹑脚地走入浓雾中——
“我的天……”
眼前的景象任谁也未曾想到,几具人体歪歪扭扭地斜倒在地,全身长满浓绿的苔藓和鲜白的菌类,如一头披着绿色绒毛的怪兽。
“救……命……”人体仍在颤动,发出阵阵呻吟,嫩绿的幼芽顶破瞳孔,随风摇曳着。谁能想到,在茁壮生长的植被下,却是濒临死亡的人类。
“他们已经死了。”雀儿声音有些颤抖,李维伏下身来,浓厚的苔衣下,依稀能见到灰白僵硬的皮肤,人体的唇舌早已干瘪,那发出呻吟的,竟是口腔中的一条怪虫。
说时迟那时快,怪虫瞬间腾起,颚器大张,向李维扑来,而李维暴退两步,反手挥剑,将怪虫连带半个人头一齐斩落。
人头刚一落地,三人不禁感到反胃,那人体里哪还有丝毫血肉,只漏出来一堆奇形异状的蠕虫,不停咕蛹着,一会便消匿于浓雾中。
一具人体,竟成了无数蝼蚁的巢穴。
“简直是邪祟……”雀儿厌恶地皱起眉头。
李维一阵无语,他想起雀儿仍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不知为何,李维突然想为邪祟辩白几句,毕竟比起眼前的景象,邪祟倒还算正常些。
三人拨开浓雾继续向前,眼前显露出一方狭窄的洞穴,李维登时一脸苦笑,来都来了,总不能怯场。他点燃火把,当先钻了进去。
山腹内光线很暗,空气倒不觉污浊。不时有星星点点的磷火随着气流飞来,如飞舞的蝴蝶般,在洞穴间无声地飘过。
不知地底是否有水源流通,洞窟十分潮湿,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火把映射的影子在黑暗中时隐时现,显得格外诡异。
蜂巢一样的洞穴交错连结,分出无数岔道,三人只得不断留下记号。越往下走,李维一颗心就越往下沉,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而雀儿也不断打着寒战,紧紧依偎在自己身后。只有明娜一脸放松,她早已习惯了地底的环境,此刻竟如回家般自然。
行至洞窟底部,豁然开朗,竟是一方宽阔的空间,岩石嶙峋,拱卫着中央的巨大石像。
“佐狩。”李维听到明娜敬畏地嘀咕声。石像塑着一位伟岸的中年男子,祂身披铠甲,头戴羽盔,左手举着长弓,其上还有支即将离弦的石箭。
佐狩,大神左肢所化生,司暴力、复仇与变革的神灵,是诸神间最争强好斗的存在。
“咕噜咕噜。”诡异的鸣叫声自塑像身后响起,一个肥硕臃肿的人影蹒跚着爬了出来,来人全身遍布巨大的肉瘤,如一只人形的蛤蟆。
“噗”,一块肉瘤爆裂,从中滚出一滩恶臭的脓汁,干瘪的瘤子里有活物在蠕动,赫然是一条蟒蛇,它甩净汁水,昂起蛇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臃肿的人形不断向三人挪动,肉瘤纷纷破开,孵化出一堆异物,虫翼、鸟翅、龙尾、虎爪、熊掌,肉瘤怪物逐渐变作一团万兽拼接而成的诡异生物。
“神躯化生……”雀儿攒紧拳头,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