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从来没有见过柳姑娘如此生气的样子,她甚至把手中的茶杯都捏碎了,后来她出门了一趟,她说要去找那些什么天道维系者算账去,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她告诉我你已经没事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去侍奉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无情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他们到底在寻求什么?”
枕着青崖的后背,女妭一点一滴地讲述着柳白鹿那一日在止战海上所遇见的那几位天道维系者,她感受着青崖身上传来的温度,师兄的后背好像很宽很宽,容得下自己所有的任性。
关于女妭之问,青崖也曾经问过自己,修行一途,究竟是契合天道,还是逆天而行,直到现在,青崖都没有准确的答案。
“普通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在修道者的眼里,百年的时间也许只是大梦一场,但在天地之下,修道者的生命,也不过是白驹过隙。
有些人的一生中除了修炼便再也没有其他意义了,他们渴望永恒的生命来延长自己的修行之路,所以他们将希望寄托于世界上唯一的永恒之物,天道。
而且,我觉得这个组织一定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之凭借成仙的希望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断然不会受到如此之多的推崇
那些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家伙又不是傻子,没有实质性的好处怎么可能甘心臣服于他人之下。”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可那又如何呢,它矗立在土地中几万年,也不过在后世留下了寥寥几笔。
而那些有着几千岁生命的修道者,又有多少人在时光的河流中被淹没,连一个水花都未曾掀起。
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此刻趴在自己背上的姑娘所留下的事迹来得轰轰烈烈,凡是了解过那段历史的人,没有不会对她产生喜爱之情。
更何况,她是真的很美,很可爱。
“师兄啊,将来的你会不会只顾着修行,渐渐地把柳姑娘,青儿姑娘忘了,把我也忘了呢,人们都说,修仙的最后,是什么太上忘情嘛。”
青崖也是人类,女妭担心几百年后,他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变成只知道修行的机器。
“听师尊说,那些天道维系者当中领头的,是一个叫做司马陵的伏夏之人?”
“没错,柳姑娘说那人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值一提。”
“师尊说得没错,当年正逢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那时的人们需要有人站出来拯救他们。司马陵为了寻求自己的大道加入了天道维系者组织,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去说他自私之类的话,但这也正是他成不了气候的原因。
你知道吗,在四百多年前的时候,伏夏大地上也是那般天下大乱,诸侯并起,群雄割据。
那时候在南阳有一位卧龙先生,智慧超群,用兵如神。
当时的他只为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可是当中山靖王的后人一连来访了三次求他出山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的时候,他舍弃了本可以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转身投入了血与火的战争当中。
他只是一个凡人,最终心血耗尽倒在了北伐的路上,卧龙先生一生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管他的大业没有完成,但后世之人无一不敬佩于他。”
说到这里,青崖的情绪也不禁激动了起来。
“我没有见过卧龙先生,但仅凭书中的文字,我也为他辉煌的一生而感到悲壮,那是属于历史的浪漫,是人类真正的光。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所在的世界陷入了战火,就像一千年前那样,而我拥有着拯救大家的力量,有人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让我追随他而去的话,我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四千年前,系昆山上的你是这样做的,一千年前,天陨的祖师是这样做到,同样,我也会这样做。
我辈修道者,究竟是顺应天道,还是逆天而行,我不知道,但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向,对也好,错也罢,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了许久,青崖发现背上的女妭已经没有发出声音很长时间了,扭过头来看去,却发现她不知什么身后趴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了。
她闭着双眼蜷缩着,如同一只困倦了的小猫一样,手中还握着用来惩罚青崖的掏耳棒,只是还没来得及使用便进入了梦乡。
回到摇光之后,她已经适应了人间的生活习俗,曾经永远都不会入眠的她,如今也已经有了晚睡晚起的习惯。
青崖背过右手托着她的下巴缓缓地起身,下床之后轻轻地将她横着抱起,让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了棉毯。
坐在窗前的月下,青崖运转起周身的灵力,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星月的辉光洒在他的身上,泛起点点荧光,在他身旁流转。
“师兄,故事书看完了,你再去,再去买些给我。”
梦乡中的女妭翻了个身,将盖在身上的棉毯卷成一团,还把脑袋下的枕头往怀中扯了扯,一半抱着,一半枕着,发出了轻声的呓语。
山中的夜晚来得早,黎明同样也是如此,人间尚是无边黑夜的时候,摇光之上已是晨曦微露。
柳白鹿每日都起得很早,当青崖结束了修炼状态,洗漱完毕推开房门的时候,他的师尊已经将早餐端在了桌子上。
“这些日子,除了寻常的修炼之外,其它的课程都免了,昨晚我发现你的身体有些负荷过重了,在那边遇到了不少事情吧。”
“是啊,师尊你去找我了?”
“当然,我说过,我是你的护道者,就算是上天也不能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师尊,”
“什么?”
“谢谢你。”
“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