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乡城内。
夜已渐渐深沉,王彦章独坐帅案,他在思索着明天的守城事项,城墙的修缮和士卒的部署,谋略皆系于主将之手。
但就在这时,一个脚步渐行渐近,打断了王彦章的沉思。
“兄长!敌军撤了!”
“你说什么?!”
王彦章闻声色变,顿时抬头看向了自家兄弟,也是他的副将,王彦竜。
王彦竜喜形于色,这些时日的攻防异常艰险,他也是满脸沧桑,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洗的血灰。
但他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激昂:“兄长,今日有信使自北方而来,不良帅袁天罡被李星云所杀,不良新帅沈风率军奇袭太原,太原已失啊!李嗣源后方不保,军心涣散,不能久战,他就必要撤军了!”
“果真如此……”
听到这话,王彦章不禁喃喃道,他心里却想到了当初的那封信。
那是沈风令不良人,送给他的信。
新乡城赠王彦章。
“本帅素闻王铁枪之名,虽是梁将,实属残唐,将军起于乱世,又何尝不向往盛唐?”
“朱温之流,能实现将军报复,却无法实现将军梦想。李嗣源等辈,居心叵测,不用本帅细说,将军也知其人。”
“之前我师父袁天罡令将军暗从李星云,本帅知晓。但是,他选中的李星云,真的是那个被盛世选中的人吗?”
“我师将死,乱世将至,李嗣源得到消息,必然伐梁,还请将军驻守新乡,阻挡李嗣源入洛阳之路,为本帅平定晋地争取时间。”
“不良人会封锁情报,但日久必失,一旦李嗣源得知晋地失守,必然进退两难。届时,还请将军,仔细斟酌他的进退。”
“见字如面,本帅想许将军一个盛唐,不知将军,可否愿与本帅同往?”
纸贵如金,往往贵的都是笔锋上的字。
记忆中的字,让王彦章心悸。
身后无主,无路可走!
乱世求生,当行大道!
王彦章看着自家兄弟充满喜色的脸,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沈风信上的那句仔细斟酌,便决定了他的三军性命。
心中挣扎了一瞬间。
王彦章咬了咬牙,豁然昂首,他沉声下令:“传令全军,趁夜追击李嗣源,务必将其……于新乡城外击溃!”
王彦章的号令一出,王彦竜却瞬间脸色大变。
“不可!”
他大声阻止,急急说道:“兄长甚思!那李嗣源老谋深算,并非不知兵之人,他此番撤军,还能让我军暗探提早知道消息,分明是故意告知我等,想要赚我军出城!”
“我等不必管他,任他百般手段,我自岿然不动!只管修缮城墙,养精蓄锐,待他无计可施,若再来攻城,我等照样能让他折戟沉沙!”
“兄长!不能追啊!若是追击,必中其计!”
王彦章愣愣的看着自家兄弟苦苦相劝,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愧是他悉心教导的亲兄弟,果然是大丈夫之姿。
只是……
我若不出城去追,李嗣源但见攻城无望,若真顺势归晋,与沈风死磕,那乱世又该何去何从?
仔细斟酌,仔细斟酌!
何来斟酌?!
这分明是要他李嗣源,在该破城的时候破城!
但李嗣源已然撤军,都到了这个地步,我现在就算弃城而走,多疑如李嗣源,他又岂敢在此刻入城!
不得不追!不得不败!
只有这样,李嗣源才能对洛阳动心!
只有这样,才能为沈帅,平定晋地争取时间!
“不然!李嗣源后方已失,他仓促撤军,我军若追,必能大获全胜!”
王彦章信誓旦旦,振声说道!
王彦竜脸色渐白,他无法相信,只能苦苦再劝:“兄长!若追必败啊!”
“大胆王彦竜!”
看到他这模样,王彦章一声暴喝,他阴沉着脸,这幅表情,竟把同胞兄弟给骇在当场!
“我是主将还是你是主将?!军情重事,岂容你如此无理猜度?将令已下便不容更改!来人!”
“诺!”
王彦章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便直接冲进房间。
“王彦竜目无军法,蔑视主将,罪不容诛!但念其守城有功,免其一死,即刻压往洛阳,听从天子和朝臣裁夺!”
“诺!”
在军营中,主将说一不二。更何况,在新乡城,王彦章就是所有人的天。
他说动谁,哪怕是他亲弟弟,部下虽不理解,但照样严格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