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坐在耳房这头,也是能够隐约听着正屋里头的话语声。
文氏心烦意乱,蹙眉轻轻捂着胸口。她屋里的司琴面上担忧,眼波轻轻翻转着掩下心绪,倒了盏茶过来,替主子顺着背,口中抱怨:“幸而三姑娘心细,大奶奶身子越发重了,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沈水烟正听着,这头便是有小丫头奉了茶来,她接在手里,敛眸抿了抿唇。
文氏低低咳了一声儿,不做言语,却听司琴继续开口,担忧的问了一句:“大奶奶可是被那劳什子气着了,这会子可要唤眭产婆来?”司琴低眉瞧着文氏,见她一盏温茶下肚,这便是顺手接过茶盏。
“没那么娇弱,不必事事麻烦旁人。”文氏捻着帕子拭了唇角,有气无力的应上一句。
司琴愣了一瞬,将未说出口的话儿咽回肚里,又为文氏倒了盏茶,兀自捻脚退至一旁。
沈水烟眼波流转,见着这会儿文氏的面色渐渐回春,想来倒无事了,便是将提着的心放回肚里,捧着茶盏吃了一口。
“听着司琴姐姐口中的眭产婆倒是个极能耐的,可就是适才来过的那位?”水烟默默打了通腹稿,试探的问一句。
文氏眉头微舒,眉目含笑的额首:“谈不上什么厉害的,不过是我屋里的执棋丫头认得的,懂得些祖上传下来的针灸技法,平安接生过几户人家,这便是留下伺候,求个心安罢了。”
闻言,水烟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句,目光轻轻滑过,停留在执棋的身上,却见她有些讪讪的,眼神闪了又闪。
可能也是留意到这头沈水烟的目光,执棋面上一顿,嘴角却勾起了弧度,接过文氏的话茬儿:“是了,眭产婆同婢子从前都是东城外头乡下的,为婢子的姨母接生过,是最最靠谱的。”
沈水烟听了一耳朵,心中思忖着,面上浮出一抹笑:“如今你自个儿跟了人家,倒是不忘拉乡里人一把。”
执棋耳根儿发红,讪笑着额首。
这会儿正屋那头没了动静,水烟见文氏眸色淡淡,便是下意识瞥了眼门下,果不其然,帘子被掀开,白大娘子同朱妈妈进来了。
文氏瞧了眼儿白大娘子,心中有了些数目,垂眸轻扯着帕子,一语不发。
白大娘子黑着张脸儿,目光掠过沈家的几个姑娘,半晌才开口:“你婆母拉下了脸子,好说歹说,你郎君始终不肯松口,如今你月份大了,与其过着这般糟心日子,不如跟母亲回家去,咱惹不得倒也躲得。”
这话儿一字一句咬重,似是没有回旋余地,文氏脸色有些黯然,抿了抿唇。
见着这般,却是迟迟不做回应,白大娘子眼里添了泪光,语气稍稍软下来:“放心罢,你婆母点头了,你且同我回家去,只歇过这阵儿再做打算。”
文氏闻言,闭了闭眼,手指在腹上搓磨了一阵儿,微微额首应下。
究竟是客,不得有所怠慢,沈家几个姑娘被留下用了饭。这顿饭吃的不算舒心,闹的如此,终是不欢而散,饭桌上寥寥几人,王卫氏也是勉强撑着笑。
难得没有多留,回到府上倒不算太晚。
门下候着各院儿的丫头婆子,见了姑娘们回来,正屋那头的人抢了一步迎上去,沈水煣累的很,便是先一步走了。玉簪望了许久,见着了自家姑娘,便也是笑吟吟的迎着水烟往院里走。
这会儿秉着礼仪规矩,几人正要去沈老夫人院儿里,沈水烟压着步子,轻看了里院儿,只觉得气氛不对,下人个个肃着脸儿,埋头做事,朝她行礼时才勉强扯出一抹笑。
她收回视线,正要开口问,却见门下帘子被掀开,褚妈妈款款朝她走过来:“三姑娘请回罢,老太太这会儿不方便见您,夜里设了晚饭,到时再见也不迟。”
这话儿一出,水烟便猜出了什么,没有再说话,只乖巧应下。
回到西院儿时,丫头伺候着换了衣裳,水烟舒过一口气,暗暗心想,这会儿总算可以歇一阵儿脚。
玉簟从外头捧了汤瓶进来,往水烟身边儿的茶盏里头添了些,那热气儿瞬时便扑了上来。
水烟望着那上升的热气儿,忽地闭了闭眼儿,将话儿在脑中过了一遍,开口时有些哑声:“哪日得个空,你便去城南脂粉铺子添置些口脂罢。”
玉簟轻喏一声儿,正要捧着汤瓶下去,却听水烟继续:“顺道儿去上回的医所一趟,寻了那位老大夫,我这儿正有事儿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