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公博刚吃罢早饭,负责在渡口监视的赵家后生仔便奔进家门汇报道:“阿爷,岗南恶霸真的上船了耶。”
再过了一个小时,又有后生仔前来汇报:“大伯,恶霸他骑着摩托车带着他七叔公在东岸下了渡船,往省城方向去了。”
赵公博长吁了口气。
恶霸果然没有欺他骗他,跟他阿爸一样,是个重情义识大体的好儿郎,只可惜没生在他岗东村,不然的话,他赵公博必然要力排众议,扶持那恶霸来接自己的班。
唏嘘之余,赵公博不由泛起无限感慨,这恶霸虽然年纪轻轻,但考虑事情已是极尽周全。就拿眼下这一招来讲,既维护住了他的形象,又能借岗东村之手奚落陈苍伟一番,同时还让自己欠了他好大一人情。
正儿八经的一箭三雕。
而且,你明知道他是在耍计谋,可偏就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我要去县里办点事,接下来该怎么做,让你们四伯七叔拿主意吧。”
之所以要去县里而不是昨晚在饭桌上说的省城,是因为赵公博想了又想,觉得躲去省城缺乏人证,不如县里熟人一堆。
……
杨家新宅显然是个大工程,昨天半个上午,百余号劳力把两亩多的宅基地给清理了出来,下午开始挖地基,忙活到晚饭时,设计中的六百多平米五米多深的坑才挖出了一半。
毕竟是纯人力施工,能有此进度已是相当不易,村民淳朴,出起力来绝对能对得起那份工钱。
早在回村之前,杨锐便找了市里的建筑材料供应商,谈好了价钱并下过了定金。昨下午黄大龙借村委会的电话联系了供应商,今一早,钢筋、水泥、沙石等建筑材料便送到了工地上。
二舅问了下价格,心疼的嘴都歪了。
同样的料,要是在乡里买,往少里说也能省下个两千块。
相比外甥在建筑材料上的大手大脚,更让二舅心疼的是这百余号劳力的工钱。大工十块,小工六块,再加上中午晚上的排席,这一天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个一千的花销。
半个月能盖好这栋楼吗?
就打半个月算,那花在人工上的钱也要奔两万去了。
愁心到牙疼的二舅决定找外甥好好谈谈,可工地上左右没瞅到杨锐,只得将目标对准了黄大龙。然而,二舅的一番苦口婆心并未得到黄大龙的正确反馈,这货一本正经地反过来跟二舅讲起了执行力。
“二舅,你知道霸哥最欣赏我哪一点不?跟你说哈,就是我黄大龙的执行力。那么啥叫执行力呢?就是霸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霸哥让我上东我绝不往西走,霸哥让我……”
二舅脸色铁青,忍无可忍,只得一巴掌扇了过去,小仔子真不要脸,就没见过把狗腿子秉性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黄大龙捂着后脑勺,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二舅,你不懂,我当过兵,我懂!”
二舅着实被气到了,再次扬起来的已不是巴掌,而是脚上的人字拖。
这爷俩正闹腾的火热,却见到白胖猪仔气喘吁吁跑来,离老远便扯着嗓子嚷喊起来:
“阿爸,阿爸,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二舅颇有些不悦,两道浓眉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坨。
“慌什么慌!?出了什么事?”
“岗东村的人把咱们村给堵了,还把咱们出村的路给刨了……”
二舅的拧成一坨的两道眉毛不由突突了两下。
“村长知道了吗?”
“村长已经带着人赶过去了,他让我来工地叫帮手。”
那还说什么废话!
二舅振臂一挥,工地上百十号壮劳力全都带上了干活的家伙事,跟在了二舅身后。
黄大龙撇了下嘴,在众人身后喊道:
“没事哈,耽误多久都不扣工钱。”
……
顾长虹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抽着烟。
茶是陈大村长送的,算得上好茶,烟也是陈大村长送的,带过滤嘴的,绝对是好烟。
陈大村长还许诺说,等事情办成之后,另有重谢。
顾长虹当时清楚地看到,陈大村长说这话时岔开了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肯定不是五十块。
陈大村长若是胆敢以五十块来当做重谢的话,无异于抽他顾长虹的脸,顾长虹相信陈大村长的为人处世,更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段威慑陈大村长必须说到做到。
五百块……差不多他小一年的工资了。
随便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陈大村长肯放这么大一笔血,所求的事情肯定是难度不小。但这是以陈大村长的视角去看待问题,而换做了他顾长虹,认为此事倒也是稀松平常。
不就是三年前侥幸逃脱的混账恶霸嘛!
不就是这三年坑蒙拐骗赚了点昧良心钱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