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规矩确实如杨锐所说,应该先给长辈烧纸,大舅只得悻然示意他的俩囝俩囡暂且起身。
好在两位老人的新修好的坟就在旁边。
仍旧是依照规矩,率先磕头的应该是长子柳知春次子柳知夏以及两位儿媳,其后排到的是猪仔他们叔伯兄弟三人以及他们的媳妇,再其后则是四位孙女孙女婿,而杨锐做为外孙,只能排在最后。
但当柳知春携老婆就要上前跪下时,却被柳知夏一把给拦住了。
柳知夏无视大嫂的异样目光,立于坟前,朗声道:
“阿爸,阿妈,你们最疼爱的孙儿锐仔来看你们了,锐仔真争气啊,是他给你们二老新修了坟重立了碑,所以这一次我们只是陪锐仔来祭奠你们二老……”转过身来,柳知夏向杨锐招了招手:“锐仔过来,给阿公阿婆磕头。”
杨锐也不客气,直接上前,经过大舅身旁时,甩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外孙也是孙,打小就没见过阿爸的杨锐,从来没把阿公阿婆当成外公外婆,而阿公阿婆也从未把他当成外孙。
杨锐祭拜过之后,这才依照规矩,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人轮次上前磕头。
磕完了头,准备烧纸,就在柳知春划着火柴时,杨锐突然惊喜呼道:“七叔公,你怎么来了?”当着一大家人的面,杨锐算是给足了七叔公面子,没叫他一声老不死的。
七叔公面有不悦,反呛道:“我来看看我三哥三嫂,不行啊?”
柳知夏急忙迎过去,冲着七叔公做出了搀扶状。
七叔公厌烦甩脱,并呛道:“少来这套,你柳二囝的身子板还不如我这个老人家呢。”
柳知夏赔着笑脸道:“那是,那是,谁能跟七叔比啊!”
一句马屁拍的七叔公是笑逐颜开,凌空虚戳杨锐的脑门,斥道:“小兔崽子你也跟你二舅好好学学,就不能学着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你七叔公开心么?”
杨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回应道:“能,怎么不能,小兔崽子祝老不死的长命百岁,哦,不,长命千岁……”
七叔公放声大笑。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小兔崽子你是变了相在骂我这个老不死的呀。”
祭奠完了阿公阿婆,一大家子人重新转回到杨锐阿妈的坟前。
七叔公围着坟包转了一圈,再回到墓碑前时,眼圈竟然有些泛红。
“秋囡侄女啊,当初你总是埋怨七叔,说七叔不教锐仔好,七叔得亏没搭理你呀,可惜你走得太早了,没看到锐仔现在有多英武,七叔一直跟你说,锐仔这棵苗是七叔看准了的,不可能长歪,怎么样,我的秋囡侄女,七叔没看走眼吧,你的锐仔,现在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都有能力庇护乡亲们了……”
杨锐默默递上了一支香烟,并亲自为七叔公点着了火。
没有七叔公便没有他今天的杨锐,这世上,除了阿妈,七叔公就是那位最疼爱自己的人,连二舅也只能排在七叔公之后。
再想到上一世,杨锐不由得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上一世中,他被送进了劳改农场,七叔公手持长竿,痛揍了陈苍伟一顿,随后再次离开家乡,却始终未能解开心结,最终积郁成疾,客死他乡,而身在劳改农场的杨锐,连七叔公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七叔公的不请自来,彻底打乱了柳知春的计划,他敢叉着腰跟二伯顶跟五叔撞,但唯独这位七叔,每次见到了,就犹如老鼠见到了猫。
一大堆纸钱烧完了,他也未敢跟外甥有一句诉苦哭难,待到下了山岗,分了道,气得他老婆拧住他的耳朵将他一通臭骂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