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大火染透皇城上空,凄厉的喊叫声早已停止了,唯有倒下的旗帜和烽烟成为这个悲壮王朝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厉王朝覆灭了,在此存亡之际,没有厉朝人来得及书写下这个时刻。
一千一百年前,同样一个暗潮涌动的夜晚,兴朝国都下绕的威元宫殿里,两个人对坐,一片死寂。
此时,兴朝皇帝赵垣培正对着挂在一侧的画卷仔细地看,他倾斜着身体,已经盯了好一会了。那画上是一张广袤的地图,正中一条线将地图一分为二,旁边标注着两个字:“绕河”。饶河上端简单几个图案和注脚,正中心一个大大的“威”字,而饶河以下则密密麻麻布满线条,标注着文字。线条勾勒下,兴朝七块封地轮廓清晰可见,七封地六居右,唯有封地南歇处在左下方,面积几乎占据兴朝的三分之一,封地中心城岭望距离兴朝国都下绕很远,在图上成为孤零零的一个小点。
赵垣培转过脸,他望了屈膝跪坐在下首的人一眼,而后身体摆正,席地坐了下来。他背挺直,双手置于膝头,动作一丝不苟,威严而冷漠。
似乎是觉得给了太多时间让对方思考,赵垣培觉得是时候打断沉默了。
“南王?”他的声音划破寂静,“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他的话让座下的人终于轻微动了动,那是南王赵韧,也是赵垣培四个叔父之一,长期以来,南王赵韧的属地南歇一直是兴朝最重要的区域,加上属地最广,赵韧自然就成为兴朝最大的藩王,作为西南以及西北防线的守卫者,南王地位自然举足轻重。
但这一夜,兴朝皇帝和南王之间的这场谈话却跟以往相比有所不同,他们谈论的核心主要围绕一件事,或者说,是一个人。
南王赵韧的女儿,赵胜。
“她注定还要为大兴做这最后一件事,先帝为她取名赵胜,封她作北宁公主是什么用意,南王不会忘记了吧?”赵垣培看着面前的人,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血亲堂妹,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话分外刺耳,赵韧一再的隐忍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反问,“皇上难道也忘了,先皇加封她圣武公主的原因了吗?”
寂静重新填满这座宫殿,好一会,赵垣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南方失守,不过失南歇;北地失守,则下绕失守;北威南下,大兴将亡,你会怎么选?”
赵韧年纪大了,此时身形佝偻起来,赵垣培才发现,自己叔父的两鬓已然斑白。
“谢谢叔父。”赵垣培的声音远远传来。
眼前雾蒙蒙,赵韧已经看不清赵垣培的神情,恢弘的下绕皇城,耀眼的威元殿,在他眼中第一次黯然失色。
岭望城东边的古里阁中,温长仪和夏真两人正在对弈。背对他们负手而立的赵胜望着窗外已有些时辰了。
“阿胜?”
听到温长仪的声音,赵胜回过头来。
她的面庞像是巧匠精心剪裁,一双明眸盛满秋水,几丝笑痕载满春风。一缕头发高高束起结珠玉,一身锦袍流水般摇曳垂地,腰间系锦带,还别着一把精致的腰刀。多余的袍带被挽起别在腰间,有些不拘一格,利落中带着几分婉约,严谨又不失随性。
赵胜朝温长仪两人走过来,腰刀轻轻摆动,嵌满宝石的刀身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流光溢彩。
“怎样了?”她上身倾斜朝棋盘上一望,一拉下摆就要坐下来。夏真赶忙抬手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