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相信,四顾城是绝对中立的存在,而十八楼,作为四顾城的招牌,自然也是中立的。
酒楼之下,是可以买卖一切的九层楼,一层卖赌,一层卖笑,一层卖妖兽,层层下去,八层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它只卖情报,至于九层,听说是卖的命。
八层拥有天下最好的情报网,最可靠的消息,最严密的口风。
来四顾城寻找东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十八楼地八层,书阁。
桓宁第一时间当然也是来的这里,毕竟饕餮的线索就是从这里散布出去的,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什么砝码也没有什么天平。
桓宁用一根凤凰尾羽,换来了一个情报——饕餮消失在屏南山,并给了她一个指妖灯。
那根尾羽流光溢彩,乃是凤凰身上最稀有的几根,只有成年涅槃时才会掉落,天上地下,而唯有九微宫的那几位身上的尾羽,才有资格称得上是神物。
桓宁丝毫不怀疑那根尾羽的价值,也没有怀疑十八楼的中立性,虽然她很质疑阁主所说的万灵羹是十八楼最好的美食这句话。
指妖灯出了城后便一直指向一个未知的洞穴,桓宁起初也隐隐察觉到其中的仙灵之气,虽然及时封闭了部分灵气戴上了面具才跳下去——
但谁能想到这种地方会有品级那么高的缚魂丝。
毕竟饕餮可不是什么有脑子的玩意。
桓宁玩弄着笔,“想起来了?你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一只笔妖,也敢坐镇书阁?”
笔妖瑟瑟,“天下情报俱通过书信往来,我为万笔之首,自然有资格坐守书阁,况且……况且何人会像你一样冒犯一个读书人!”
桓宁嘴角微微上扬,“哦?那我再问你一遍,何人指使你引诱仙官至那屏南山?”
笔妖大怒,“什么引诱?你可以质疑我的实力,但不能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罢了。”
桓宁叹了一声,轻轻捏住笔的两端,微一用力,那笔妖立刻哀嚎不已。
“等等。”
沉默良久的少年忽然开口。
桓宁微抬了眼皮,“何事?”
少年道:“它不似说谎。”
笔妖惨痛之余,也期期艾艾地求饶,“凤……”
桓宁睇了它一眼,它立刻改口,声音也越发软糯稚嫩,“好姐姐,我并非戏弄你们,只是饕餮确实消失在那处,只是近来去的仙妖无一生还,若让天宫知晓,必会牵扯我十八楼,我才如此只为阻止你们,并非存心刁难。”
桓宁点点头,了然,“原来如此。”
笔妖刚觉一松,片刻后一阵剧痛袭来,它“啊”了一声,整枝笔已然断裂成数截,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桓宁松开手,任那笔散碎了一地,轻轻笑着:“可没有找到饕餮,留你何用?”
她起身,顺手抓起那把灵石还给少年,“走吧。”
少年眉尖微微皱起,并未接那些灵石,面上虽没有波动,但还是让桓宁嗅到了一丝微妙的不满。
“你杀了它,我们如何出去?”
书阁在第八层,上有御兽师,下有屠命鬼,没有十八楼的机关,他们二人生生闯出去?
只是刚说完,案上数百支笔齐齐震动,似在较量着什么,或紫光迸发,或赤光缭绕,连偌大的书案并着整个屋子都在战栗。
一炷香后,一支紫玉笔腾跃而出,笔尖舔过尚未干涸的墨水,在那书生消失之处凭空而画,竟生生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书生模样。
书生依旧长髯垂胸,低头执起那根紫玉笔,兀自写起文章来。
婢女们也活了过来,弹琴作画,鲜活如初,一列侍女走来,笑容可掬地将他们引了出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已经出了十八楼的桓宁,站在寂河边,看着少年,微微挑眉。
少年看了她一眼,“你早知如此?”
桓宁歪头,“不知道啊。”
她一顿,“只是不觉得堂堂十八楼,会让这样一个孱弱小妖和一群傀儡守在书阁。”
少年招手,寂河中一只兰舟缓缓划了过来,“你在赌。”
桓宁跳了上去,“自然,因为我不怕输。”
少年在岸上与她对视了一眼。
桓宁目光澄如月,她并不觉得自己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妖有什么错。
少年眸底静水深流,不知是喜是怒,但总归看起来并没有桓宁那样惬意。
他们一个寻饕餮,一个寻明曜,算得上是同道。少年终究还是上了小舟。
划舟者是一个红衣少女,面容秀丽,长发乌黑,见二人似在拌嘴一般说话,甜甜地笑了笑,“两位要去哪?”
“城主府。”
桓宁与他几乎异口同声。
四顾城里出了这种大事,死了十一个仙官,而书阁为了隐瞒真相对来者更是百般阻挠,斩妖司竟真也迟迟未派人来探查,四顾城城主自然脱不了干系,最低也是个隐藏不报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