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之中，庞然阴影竟有百丈之大。
姜珏站在江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那庞然大物浮出水面，翻涌的江水打在岸堤上卷起道道浪花。
那是一只巨龟，如同一艘巨舟一般。
“何人打搅老夫清修？”
巨龟半个身子沉在水下，一双眼睛竟是如同人一般黑白分明，嘴巴上方还有两撇长长的白胡子。
它口吐人语，显然是已经炼化了喉间横骨、道行颇深的大妖。
巨龟脑袋朝着下方低垂视线看向岸边，目光先是落在了虎精的身上，然后很快注意到了虎精旁边站着的姜珏。
“听老夫那徒子徒孙所讲，这些时日山中来了位懂卦卜的先生，为这天南山岭不少山野精怪开智，可是先生当面？”
巨龟的声音像是位慈祥的老人，两只前爪按在了岸边，微微低头，像是在作揖行礼：“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姜珏连忙回礼：“在下姓姜。”
“姜先生。”巨龟颇懂人类的礼数，对待姜珏也是客客气气的，“不知先生来老夫这儿，是为何事？”
“吼！”
姜珏一旁的虎精低吼了一声。
巨龟微微颔首：“原来先生是要渡河，这是小事，若是先生不嫌，老夫愿为先生代步，载先生过河。”
“怎敢叨扰……”
“呵呵，先生不必在意，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这天南山岭难得来一位高人，老夫也结个善缘，愿与先生结识一番。”
“既然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姜珏也不再扭捏，和送他来的虎精挥手告别之后，朝着江边走去，一步踏出稳稳当当地踩在了龟背上。
玉华江江水湍急，两侧峭壁耸立，不时可以看到飞鸟整齐从天空滑翔而过。
姜珏盘膝坐在龟背上，看着江水两岸，江风吹拂着发丝，倒也惬意。
“不知先生要去往何处？”
老龟询问道。
姜珏说道：“去秦国。”
他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这些年来他一直游历四方，走到哪儿都算是一站。
只是这魏国······他暂时是不能待了。
而秦国就在天南山岭另一侧，渡过这玉华江就算是秦国境内了，他打算先在秦国待一段时间。
只是巨龟听到他的目的地后，语气有些古怪道：“先生去秦国·…·…可是有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在下游历四方，走到哪便算哪。”
“既如此，老夫劝先生一句，这些日子最好还是不要去秦国。”
姜珏微微一怔，询问道：“老丈何出此言？”
巨龟答道：“先生既然懂卦卜之道，为何不向大秦那边望一望气呢？”
姜珏顿时有些尴尬，他所谓的“卦卜之道”其实就是靠着系统的“天命推演”来推演一个人的过去将来。
而正统的“面相”、“望气”、“六壬六”，他并不懂这些。
不过姜珏脑子转得快，隐晦地说道：“这一朝气运，还是少观望的好。”
“先生说得是，老夫多言了。”
巨龟不疑有他，这卦卜之道，是损己之道，窥探天机是有很多忌讳的，所以也没怀疑姜珏的话。
它叹了一声道：“这秦国，前些年倒也还好，秦国君主虽不是雄才大略的明主，但也是守成的中庸之主。再加上秦国与江海龙王建交，这些年来一直风调雨顺，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倒也还好。”
“只是七年前，这秦国君主被一妖女迷了心智，为了接妖女入宫，竟是废了原本贤良淑德的皇后。这些年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更是横征暴敛、大修土木，听闻皇宫之中建了一座酒池肉林，堪比人间仙境……”
巨龟啧啧了几声，继续说道：“总而言之，秦国现如今并不太平，祸乱四起。先生若去秦国不是急事，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它好心地劝阻，希望姜珏能够改变行程。
姜珏也不是顽固之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说道：“多谢老丈提点，在下省得了。”
不过这玉华江还是要渡，毕竟往回走是魏国，而魏国与万妖国接壤，涂山岚的人或许还留在魏国找他，断然是不能回去的。
巨龟劝过一句之后，也不再说这事了，转而和姜珏闲聊了起来，问的都是些“先生是哪里人”、“师从何门何派”之类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姜珏总觉得它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又不大好意思开口。
他端坐巨龟背上，看似行进速度并不快，甚至感觉不到颠簸。
可实际上，这巨龟的速度极快，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工夫，已经载着他来到了江中心。
玉华江很宽，再加上这湍急的水流，若是普通人的船只，哪怕是那种大船，想要过河恐怕都需半日的工夫。
姜珏察觉到水面下有动静，目光落在了水面上。只见湍急的江面之下，有一道道阴影，瞧得仔细了会发现那水面下的阴影赫然是体型庞大的鱼虾螃蟹。
每一只都有数丈到十余丈的大小，显然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江鲜，而是些有道行的妖物。
巨龟也注意到了，笑着解释道：“先生勿怪，这些都是老夫的徒子徒孙，只是听闻先生在天南山岭点播山野精怪的事迹，也想来讨要个机缘。若是先生不喜，老夫这就让它们散去。”
姜珏想到自己今日三个指标还没完成，说道：“无妨，相见便是有缘，只是这命中定数未必尽如心意。”
巨龟呵呵一笑，水面下四足轻轻摆动，驱散了这江中水妖，对姜珏说道：“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老夫厚颜，还请先生为我卜上一卦。”
兜兜转转大半天，它终于是提出了自己真正想要问的事情。
难怪它对姜珏如此客气，甚至姿态放得这般低，愿意亲自载着姜珏过江，原来是有所求。
姜珏微微一笑，心中倒是也不意外。
这老妖兜了半天圈子，一直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便猜出对方的目的。
招来这玉华江的水妖，估计也是试探姜珏的态度。
巨龟见姜珏这幅表情，知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苦笑道：“先生勿怪，老夫知晓此举冒昧，只是有一个问题困扰了老夫大半生，难得遇到先生这般的高人，若是错过恐怕后悔终生。不过还请先生放心，老夫纵横玉华江一千二百年有余，些许宝物还是有的，权当做先生的卦金了。”
姜珏问道：“不知什么问题困扰老丈？”
“老夫自开智以来，修行一千二百年，一生行善积德，并无作恶之举。玉华江两岸，多有老夫祠堂，都是受老夫照顾的村民自发修建，也算是得了些香火·····”巨龟叹道，“老夫所求，不过化龙一事，可千年功满，老夫修为再无长进，一身气血更是开始亏损，却迟迟不见化龙劫至。”
“敢问先生，老夫可否能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