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晗失眠了。
当一个人失眠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想阳台上还未开花的蟹爪兰,想白天看到一半的电影,想窗外雨中朦胧的夜灯和大片飘飞的银杏树叶,想过往那些零星的片段。
“矫情。”黎晗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胡思乱想啥呢,回忆是该被丢弃的东西,留在脑子里除了让人变得难过别无他用。
打开台灯,服下一片安眠药,黎晗抽出一张蓝色纸条,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折成星星,丢进许愿瓶。
明天再把剩下的半部电影看完。
……
一墙之隔,颜卿也在忧虑的思忖着。
他信了?他竟然真的信了?女孩抚摸自己的面颊,有种多年希冀,一朝得偿所愿的不真切感。
她想过许多种可能,比如被拒之门外,比如谎言被识破等等。
为此,她还筹备了各种退路。
在黎晗常去的那家医院不期而遇,以病友身份搭话,借着交流经验的名义一步步拉近关系。
通过读者身份接触,从写信,到网络交流,最后线下见面,走追星路线。
应聘小区环卫工,见得次数多了,总能给对方留下印象。
如今这些退路全部用不上了,最荒唐最离奇的计划反而是最先成功的。
真好。
“我要……熄灭你的眼睛。”颜卿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
……
翌日。
黎晗闭着眼,右手摸索着昨晚不知丢在哪里的手机。
摸了半天,在枕头下找到冷冰冰的块状物,他才睁眼,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正午十二点,他起晚了。
从学校毕业后,闹钟这玩意儿便彻底远离他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待办事项永远是空的。
“难得提前交稿,转性了?”消息栏弹出编辑的回复,是今早的。
“最近有灵感。”黎晗打着哈欠,单手打字。
他的生活里没有闹钟,但有电话,其中广告推销和快递外卖占据绝大多数,余下的便是来自编辑隔三差五的问候。
编辑的催稿手段相当高明,对交稿一事只字不提,尽挑些鸡毛蒜皮的话题来讲,像是编辑部新收到读者寄来的礼物,你要不要看看啦;换季流感高发,有没有做好日常防护啦。
表面上嘘寒问暖,实则每次通话,都是隐晦的敦促。
直到临近截稿日,催无可催,编辑才会收起委婉的话术,下达最后通牒。
这时黎晗往往会进入缩壳状态,关掉手机,电脑断网,随着时间流逝,从开始的自我欺骗,到无奈接受现实,在死线到来之前硬着头皮乱写一通。
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黎晗掀开被子,下床。
路过客厅,他多看了一眼,没有人。
果然,颜卿走了。
“怪别扭的。”洗手间内,黎晗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自打他住进302室,从未接待过客人,一想到昨晚有人在这过夜,还和他使用了同一间浴室,他就浑身不自在。
干脆和昨天不成熟的自己切割吧。
对,他没收留过表妹。
“昨天的我已经死去。”黎晗刮净胡茬,镜子里的男人摆脱颓废,精神焕发,“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厨房传来一声轻响,是电饭煲的提示音。
黎晗擦脸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