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问何事?”
声音稚嫩如童声,完全不似那中年书生能发出来的一样。
桓宁不禁疑惑,人虽还老老实实地站着,眼珠子却滴溜溜地望着。
相比起桓宁旺盛的好奇心,少年显然稳重地多,“我想问——”
“稍等。”
那书生挥了挥手,一美貌婢女举着一个精致的天平过来,一边放了一张纸,另一边却是空的。放纸的那端已经沉沉坠了下去,不禁让人疑惑这纸究竟是何物所制。
“放多少,说多少。”
少年垂眸看着那天平,一方从袖中取出一枚灵石,放在空方。天平微微倾斜,只不过弧度极浅。
少年又放了一块成色更好的灵石。
天平依然只是略略动了一下。
……
天平依然倾斜,而左端已累累灵石珠玉,估算其值,抵得上桓宁在斩妖司欠的债了。桓宁好奇地在想这个人究竟把钱放在了哪里,好似源源不断一般。
书生低笑,手中竹笔也停下来了,童声听着也十分古怪,“你若只有一两,放在上面便可齐平,可你有万金,为何只肯拿出这些来?”
四顾城,十八楼,只求家破人亡,不求金银钱财,做的就是天底下最缺德的买卖。
少年摊开双手,淡道:“我已身无分文。”
廊内忽起风,吹动了少年背后的包袱,其上的黄符翩翩欲飞。
桓宁“呀”了一声,连忙看了看那骷髅封印,转头神色有些焦急,朝着那书生拱手,“我们这刚猎的妖物竟有些不安分了,先生可否借纸笔一用,容我重新画一道封印?”
四顾城里虽用不了法力,但朱砂符箓还是可以借来用用的。
桓宁随手在天平上抓了一把灵石,放在案上,“这些当做酬金,就算做不了买卖,可也不亏了。”
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书生迟疑了一会,“姑娘随意。”
“随意?”桓宁微笑,葱白手指划过他身前那一列笔架,有湘妃竹的,紫玉的,狼毫的,她一一拂过,却不满意,转头看着书生手里的,“我瞧这支就很好,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桓宁的手比说话还快,书生还未听完,她已经两指挟住他手中那节青翠欲滴的竹笔,猛然一抽——
书生肩膀格格耸动几下,脸上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顷刻竟化作一缕青烟从衣服里钻了出去,唯余那袭书生衣裳堆落在地上。
丝竹管弦者,作画对弈者,美婢佳人,均在那刻止住了动作,面上保持着微笑,却一动不动,形同木偶。
童声还在,已然愤怒,“你放开我!”
桓宁仔细端详这支笔。
笔身青翠,似竹似玉,倒也算不上稀奇,只是笔端无墨,在那书生手里却能龙飞凤舞写下华章锦绣。
声音正是从这支笔里出来的,一进来她就发现了端倪,那书生分明没有开口,脸上也毫无波动,甚至连讥笑都形同木偶,只有那声音开口时才会停下来。
“再不放开我,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的!”
笔妖尖叫着,她捏住笔杆,做了一个折断的姿势,“嗯?”
笔妖立刻噤声。
四顾城里不许动用术法,它用纸做的傀儡们也只个唬人的玩意,万一真动起手,它可没有还手的余地。
少年亦在注视着她。只见她拉开椅子,大咧咧地直接坐了上去,“说说吧,是谁叫你如此戏弄于我?”
笔妖哼声,“我是第一次见你们,为何要戏弄你?”
桓宁轻笑,“你再仔细看看,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少女眸光灿灿,些许寒光而逝,她缓缓道:“三天前,我们可是刚刚见过。”
笔妖迟疑,忽然灵光一闪,尖声:“你——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