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庄身形魁梧,三十多岁,此时苍发苍须,眼圈浮肿,显然这段时间为城防劳心劳力,看上去像五六十岁的老将。
他有些醉了。
这酿酒比啤酒还淡,高兆莞尔一笑,同样也有些醉了。
“庄兄视我为弟,高兆不敢隐瞒,我的确为商人,来自周国雒阳,只为生意赚钱,非为魏赵两国谒者。”高兆掏出雒阳白府的令牌。
“什么生意,竟不及两君荣幸?”佚庄吸了口冷气,凝望高兆。
“中条山铁矿,解池池盐。”
“兆弟之生意巨大,令佚庄心骇。”
“是以高兆不得不扯面虎旗来,望庄兄见谅。”
意思很明显了,我与你结盟生意,如若事成,你佚庄首功,日后收益将无可计量。
佚庄吟思起来。
“正好遇上信陵君要攻安邑,便托我假作和谈,实为拖延时间,以及探刺布防。”
“攻安邑?他敢?”佚庄诧眉。
“为何不敢?”高兆反问。
“北边新田与我安邑互为犄角,他魏无忌敢攻城,北边新田便从后方夹击!”
“庄兄见城外对峙盟军,估有人数多少?”
佚庄沉默了。
如果他是盟军主帅,至少会分出一半兵力牵制新田,那边有七八万溃军在休整。安邑城中有十万,若如此,五万对十万,还是攻城,安邑无事。
但现在城外盟军浩浩荡荡,后方尘土遮天,营寨一眼望不到尽头,显然不止五万。
见他一直沉默,高兆冷哼一声:“昨日已攻破。”
“什么?!”佚庄倒吸了口冷气。
昨天的确是先传来安邑前面的曲沃沦陷,后传来新田前面的唐绛径三邑破城,接着是安邑与新田中间的左邑落入敌手。
左邑一失,便断了与新田的消息。
若新田城破,安邑势将难保。
“还屠了,信陵君仁义,奈何下面要士气,整宿未封刀。新田是血流成河啊,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多遭劫难。我等感慨,赶紧前来安邑,明为两君刺探防事,实为生意,更为安邑万万生灵。”
高兆没有说谎,历史的确如此。
盟军倾尽军力围攻安邑,数日不下,最后王稽畏死投降,可盟军死伤惨重,各将领对属下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任由烧杀抢掠。
王稽被盟军放回秦国,让秦王去杀,以此来泄愤。王稽被五马分尸,弃于街市。
连千年大族盐氏似乎都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盐氏邑为运城。
佚庄锁眉闭目起来。
十余息时间。
“我明白了,你今日不见我家大人,是担忧城里的坚守派。”
“正是,高兆为安邑万万生灵着想是良心,可我本为商人,保命赚钱才是首要。若庄兄也是认为可以一守,请当高兆只字未说,今日只是吃肉饮乐,如何?”
“既然兆弟对佚庄掏心掏肺,佚庄也实不相瞒,我家大人畏惧信陵君威名。”后面一句是他贴身耳语。
高兆凝目望向他。
随之恍然,自言自语起来:“难怪有所传言……”
“什么传言?”佚庄好奇。
“没没没!”高兆慌忙摆手。
“兆弟,你我话已至此,莫非看不起我佚庄?”
“庄兄啊,我只是个商人,莫要逼我。”高兆皱起苦脸,很是为难。
“我佚庄保证,无论兆弟你说什么,你们五人都将无恙出城!我身为城司马,这点还是做得到的,可信否?”
高兆叹息一声。
“行吧……传言说,你家王大人是魏谍,是信陵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