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将军的吩咐还是相爷的吩咐,铁了心的不开门,我们俩也不敢妄动。”
“嗯。”褚寿嚼着一口清爽的凉菜,点点头,心里明白,这是逼着她不让她使小性子,非去不可呢,“我知道。”
“那位内官在府外等了一日,都说了今日怕是赶不回来,偏站着等着,可是推脱也推脱不了呢。”
三千接过话匣子,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粗声粗气的说:“呸!心疼那蠢货?站别人家门口坏人运势,小姐为了天官的事也奔波了许久,哪有这样强拉人进宫的道理,果真是有事我无事她,当年小姐出京,也没见她这么眼巴巴的守着。”
“哎呀你倒是快人快嘴,我哪里心疼他了……我是心疼你泼的那两盆白水。”
褚寿听着笑了,几年未见,两个小丫头越发伶牙俐齿,打趣道:“你俩合该去搭戏台,去天桥底下说书去。”
草草吃完饭,褚寿便立马坐到了书桌前,案上堆满了书册,前面笔架上挂了一排毛笔,像宫里宴饮时排列整齐大大小小的编钟,阿水在里面收拾床铺,三千便立在一旁忙着磨墨。
褚寿写信往往不必落款,只因字形奇特,还是那个工部的小侍郎说了,“巧思,这绝对是巧思”……
没办法,改不回来,自小便是如此含糊潦草,不过也并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能够为“字如其人”这一论点的反方加以佐证,她可是清新靓丽干脆利落落落大方方方正正正正常常常常彬彬有礼的一个女子……
巧思,绝对的巧思。
褚寿一边任由毛笔在纸上挥舞,一边嘱咐道:“嗯,对了,三千,你明日差人买几坛子感临州的酿春红,再置办些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一类的东西,一并送到青州南山玲珑寨。”
“今日为避险借道南山,路上出了事也没能亲自上山走一趟,楚周那性子,指不定背后怎么非议我呢,一定要找个机灵点会说话的,把事儿办稳妥。”
“好。”三千认认真真的点头,烛火下有棱有角的五官显得格外英气。
“嗷,还有还有……”褚寿刚当下笔,又捡了起来,“这几日因着陛下迟迟不见好转,城中谣言四起,阿水,明日你去打听打听……”
“小姐,用不着打听,最近京都城里人心惶惶的,各种流言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天都不重样。”
褚寿挑眉,来了兴致,“哦?你具体说说。”
“有的说陛下垂危,回天乏术,还有说陛下被人坑害,有人意图谋反,更有谣传是陛下纵欲,被狐妖吸了精气……”
“狐妖?”
“有说是谁意图谋反吗?”
“说谁的都有,皇子,外戚,嫔妃……”
褚寿感叹,真是公道自在人心……
“你搜罗搜罗递给大理寺,明日过后,我不想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褚寿专注的对折书信,手上动作突然停了一下来,对三千说:“算了,让玄机递给都察院吧。”
三千不解,问道:“都察院?咱们的本子不是一向都往刑部大理寺递吗?”
“他弟弟回京了,也该让他去见见。”
三千转眸,本是不知玄机还有弟弟的这个消息,但又迅速消化掉了,一本正经应道:“是。”
“小姐,要不您早些歇息?明日早饭要同将军和相爷一起吃,天不亮就得起身了。”
阿水收拾好床铺,便来催着褚寿快快休息,一路上顺嘴吹灭了几个蜡烛,屋内突然暗淡起来。
褚寿连连应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便收拾书案一边问:“嗯,阿爷和姑丈二人近日如何?身体可否康健?”
“将军偶发旧疾,照着方子服下了小姐的药,身体好了不少,只是有些少眠,每每天还没亮便起来了。”
“相爷这几日忙着处理公务,有时与几位大人商榷到深夜,也会偶尔头疼。”
“嗯,这说来也是该的,老爷子年纪大了少眠,姑丈劳累……该的,都是该的。”
如今朝中纷乱,那大大小小的事宜怕是堆成了小山等着他去处理,不到五更便又准备着上朝,空着脑子要与别的大人们你争我辩,想想就很痛苦……
“明日去买些安神的香料药材之类的,做成香囊各自挂在床头……虽说没什么大用处,也算是在长辈面前买个乖了。”
只恨家中实在单薄,长兄又在外征战,一年归家次数指头都掰的过来……
三千收起书信,稳妥放入怀中,露出狡黠的目光,低声道:“我看将军并不需要,这几日借着遛狗的名义,天天去五条街以外的南郊垂边喝茶。”
褚寿听后笑问:“走这么远干嘛?”
“替相爷寻亲。”
褚寿放上了最后一本书册,惊讶的睁圆了眼睛:“阿爷要替姑丈续弦?”
三千又帮着披上外衣,继续道:“自相爷夫人去世,将军便一直想着替相爷续弦,估计是近日看相爷犯了头疾,又没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照料着,这才急了。”
褚寿叹气:“小姑母去的早,姑丈为着姑母遗愿,把表哥抚养成人,还一直照顾我们爷俩,凡事尽心尽力,也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姑丈并不会愿意。”
“小姐!”
正说着,只听阿水焦急的快步走来,怀中抱着那把干透的绿竹纸伞。
“小姐,您瞧着伞柄似乎有蹊跷。”
阿水将伞递过去,原本漱漱的流珠偏偏有一串夹到了内里中空的伞柄内,瞧着里面似有暗层。
褚寿动手旋转这伞柄,将连着流珠的柄断拔了下来,往里一瞧,果然卷着一窄窄的飞页,抽出来看时,写着四句四言:
“高筑飞楼,乘兴远眺,素手银环,故坠高台。”
褚寿转眸看向案上绿竹青伞,烛火之下似是镀了一层金砂,自言道:“好一个——素手银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