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华舒端着一碗浓郁的补汤,轻轻放在宋延倾的案桌前,柔声嘱托道。
沈羿苛见状,正了正色,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紧着去看宋延倾面色,略带了些谨慎。
宋延倾垂眸,手上紧了紧,忍下心绪,冷声道:“办公场合,撤下吧。”
沐华舒身形滞了滞,端着小碗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往日里宋延倾虽也是淡淡的,但那也只是他的性格问题罢了,现如今,却是生分很了。
“华舒,他已然好了,你不必再担心他了,他不喝我喝。”
沈羿苛起身上前几步,端过那碗汤药,放到鼻前闻了闻,看看宋延倾又看看沐华舒,却是没再说什么。
沐华舒攥紧了衣角,眼眶有些湿润,对着宋延倾问道:“阿执,你怨我……将那事与她说了,是吗?”
宋延倾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侧身抬眸面向她,冷声道:“若沐大人整日里想的是这些,倒不如告了假回去休息几天。”
“她害了你半条命,害你走了一趟鬼门关,现在假装失忆了记不起来了,难道你忘了当时的痛苦了吗?”
沈羿苛听着,越听越不对劲,欲忙着伸手阻拦,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够了。”
宋延倾出声打断她的话,眼中带了愠色,“沐大人顾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如今铜矿一案尚未查清,莫要忘了自己御史的身份。”
“是是是,如今这个案件紧急,还有好些细节没得捋清,正需要你来帮我掌掌眼。”
沈羿苛对着沐华舒附和着,极力的打着岔儿,想要将她拉走。
她却倔强的看着宋延倾冷冰冰的脸,一把甩开了沈羿苛拉在她胳膊上的手,继续说道:“如今你为了救她受了伤,她呢?整日与那世子殿下在屋里喝茶下棋,她可有在意过你半分?!”
宋延倾平静的凝望着前方,眸子看不出悲喜,厉声吩咐道:“来人,沐大人探案时负伤,需得静养,立马安排她回京吧。”
门外走进几个黑衣暗卫,走到沐华舒身边,恭敬道:“请吧,沐大人。”
沐华舒含泪的眼睛盯着宋延倾闪烁几下,却是闭紧了嘴巴,没再多说什么,她替他不值,换来的却是如此之待遇……
宋延倾……便是这么爱吗?
沐华舒出去后,沈羿苛偷眼看着宋延倾的脸色,试探着劝道:“她也是替你不值,情绪激动了一点,你也别与她置气,当初你受伤她也是跑前跑后,天天守着你……”
“如何?”
沈羿苛被他这一问整愣了,朝着宋延倾疑惑的“嗯?”了一声。
“承着沐家的恩情,我该如何做呢?”
当初离开寒园,接手四十八楼,便是为了还债,沐家在他孤身一人时亲自送他前往幽北,这事儿他们对他的恩情他不会忘记。
这也是他用三年换得,守着四十八楼,保护好四十八楼的其余人,带他们越过越好,这是他对故去的沐楼主的承诺。
三年,他本可以在寒园乖乖躲着,不问世事,为了报答这一送之恩,他已然舍弃了三年时光。
“要我拼着恩情,与她做恩爱夫妻吗?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比起互相糊弄,他更喜欢万事从开头便明晰一些,这样子对谁都负责。
沈羿苛挠头,想着他三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努力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却是惹了一身臭名声,他真的只以为宋延倾只会查案查案,对这些感情一概不知呢……没想到,沐华舒对他的感情,他是知道的。
“是,她也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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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翌日方及正午,尤沿的使臣便到了青州。
来的是尤沿的礼制官和尤沿王后的次子,如今尤沿的王储骆徐,字长佐,年方十七,正是初初长成的时候。
明齐和尤沿风俗相差不大,但也有明显的差异,故而在他眼里即便是青州也是处处新奇。
尤沿和明齐习惯束发,正是这个年纪,风姿绰约,束起发来也是满满的少年心气。
骆徐知道在明齐有个他的亲身哥哥,名叫骆歧,骆歧儿时还抱过他,可哥哥的脸却是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于是在见到骆歧之前,他既紧张又害怕,身旁的奶娘与他提到骆歧的次数少之又少,只知道哥哥是为了两国安宁,被送去当了质子,可质子生活也是他不敢想的,想来生活并不好受。
于是在王提议要派人前往明齐“申冤”时,他便率先站了出来,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个儿时便分离的兄长,并告诉他,他很想他。
至于那位礼制官,名叫齐和,是整个天下出了名的刁钻,对一些礼法研究颇深,就是脾气古怪的很,又倔又犟。
一听得从明齐传来说什么尤沿私挖他们铜矿的事儿,他便朝着路边啐了一口,气不打一出来,谬论!全都是谬论!
你们明齐铜矿丢了,关我们尤沿什么事儿?
于是乎便在殿前自告奋勇,还以自己为礼制官的身份,狠狠加成了一把,这差事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路上耽搁了便是因为这齐和,路过江南时,见识到了小雨打芭蕉的温婉,再往上走时,正巧赶上庆丰收的游街社火活动。
原本好好的,可齐和却看出村民们举行庆祝的打扮和各方仪式的不妥,并贸然上前非要与人家争辩个你死我活,村民哪儿会给他好脸色瞧呢?
一拥而上,好好给他上了一课,骆徐见此状,一句话未说,只默默的从南街逛到了北街……
“我真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