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赦你无罪,有话尽说无妨!”
“微臣以为,百官捐助此例一开,捐银多者必受陛下褒奖。长此以往,官员为求升迁,或贪墨求银,或巧夺民财!故微臣以为,百官捐助并非治国之本!”
“那你以为何以治国?”
“陛下,人君失政,天为异;不改,灾其人民;不改,乃灾其身也。先异后灾,先教后诛之义也。”
朱由检听得似懂非懂,问道:“朕有失政?”
“陛下,前番我朝叛臣洪承畴剿灭闯逆时,多有滥杀无辜百姓者,有伤天和致年前京师大疫!故微臣建言,陛下应再下罪己诏,则百姓必为之感泣,天下方能无事矣!”
朱由检耐着性子听完,历史上崇祯下过六次罪己诏,感泣了谁?
敢情瞿式耜认为京师瘟疫是自己失政所致?那是鼠疫!
至于洪承畴剿贼时多有滥杀无辜?既便后世的中兴名臣曾国藩,其外号也是“曾剃头”!
面对一脸执拗的瞿式耜,朱由检无奈的问道:“那你之前为何那般建言?”
“刚才是微臣恩师教我这样讲的!”
“汝师从何人?”
“微臣恩师为前礼部侍郎,现南京户部侍郎钱谦益。”
什么?
头皮太痒!
水太凉!
东林领袖钱谦益?!
“钱谦益在京城?”朱由检奇怪的问道。
“恩师前几日来户部述职,今日有幸参加朝会,只不过站在后面陛下未能得见。”
“叫钱谦益过来见朕。”
………………
二日后,北京长安街,夜色微沉,寒意凛然。
一顶八人大轿在巷子里缓缓而行。督察院御史裴希度见了大轿,疾步避至路旁,顿首拜道:“学生裴希度参见老师!”
“裴御史,这么晚了为何还在此闲逛?”
“督察院几名同僚一起喝酒,学生方才耽误了。”
张缙彦点了点头,裴希度为自己门生,两人素有交往。督察院御史官阶虽不高,但言官在朝中向有话语权。
“裴御史,我应首辅陈阁老之约正要去他府中议事。你若无事便跟我一道去看看?”
“学生愿往。”裴希度心中狂喜,深深弯下的腰刚好掩饰住了脸上的笑容。
“大司马来了!”
“下官参见定国公、成国公、阳武侯、陈阁老、魏大人!”
“你我分属同僚,在府邸之内就不要见礼了。”
…
见礼毕,成国公朱纯臣笑着问:“大司马现执掌兵部,可有信心对付闯贼?”
“闯贼尚远,能不能到北京也难说。何况现在总督京营的是襄城伯李国桢,成国公这个问题最好问问此人。”
“按咱家来说,北京城恐怕难守!”一刺耳的老者声音传来,说话的是刚撤了差使的原提督东厂的掌印太监王德化。
“王公公,何出此言?”成国公朱纯臣问道。
“别的不说,就说咱家,领着东厂自问对陛下忠且勤。昨日王承恩突然带着人,传旨让方正化提督东厂!按理说我等本只是陛下家奴,调动差事算不上什么。”
王德化喝了一大口酒接着说道:“但陛下在位十七年,首辅就换了十九个,大司马也换了十四个。杀掉的文武大臣更是数不胜数,单德王被俘之事曾一日连斩三十六名大臣。当时那场景,啧啧啧…连围观的百姓都说今后千万别做官!”
厅中为之一静,内阁辅臣魏藻德点点头道:“眼下大司马正在协理百官捐助一事,我在这讲一段本朝关于捐银的往事。”
“崇祯十二年,朝中也是缺银,时任首辅薛国观私下献策于陛下:对外,索之于乡绅;对内,取之于皇亲。后因向皇亲拟定的借银金额过大,生生逼死了武清侯李国瑞。”
“恰逢田贵妃病重,其子五皇子又意外夭折。京城里皆传菩萨显灵,责怪皇帝薄情毫不顾念先世亲人的戚属。部分得知内情的大臣纷纷上疏,弹劾薛国观草菅人命。最后陛下将李国瑞幼子封为武清侯,退还所借的四十万两白银,薛国观则被崇祯下狱赐死。”
“崇祯十二年距今不过五载,薛国观阁老尸骨未寒,此次百官捐银,大司马可需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