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科晨远达的写字楼A座十一层看到维尼和蔺落鸿在聊些什么。见陈洋回来了,维尼给他复述了一遍。
仿真验证的工作被宋书书通过蔺落鸿博士的众包平台分解发包,花国内的工程师接了部分,圣克拉拉硅谷接到一部分,还有不少小包都被交到了伊朗,阿富汗还有乌克兰这种一看就不怎么安定的区域,陈洋点点头道:“越是敢在刀刃下跳舞,说明舞者的技术越高,人类本质是追求肾上腺素分泌的可怜动物。”
结果他悲悯没几分钟就成了狂喜,宋书书使用人海战术加深度学习的AI技术还是完成了陈洋的要求,全片逻辑仿真完成,验证通过,可以进行下一步物理设计,包括版图布局、针脚设计、电源规划。
不过在王奇裳在拿到了他们的图形核心设计后突发奇想,决定拿出八十万刀,把这款内部编号为NOX01的芯片设计买走,超微农机每季度的芯片研发费用是十个亿,这个价格包括了芯片设计、测试、验证、制造以及与生产相关的其他成本,买一款还没有进行布局设计及布线设计的芯片逻辑图,这其实相当节约了超微农机的预算。
作为名义上的董事长,蔺落鸿虽说满意这个价格,但是他还是和王先生反复确认过需求,以确保这笔交易是基于商业考量,而不是因为利益和其他相关。
所以一个崭新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车库造产品的草莽岁月快乐又绝情地离他们远去,为了使用便捷的现代商业体系,和超微农机打交道,他们需要有一个实体企业。
现代商业体系提供了企业在市场经济中合法经营的基础和规范,可以更好地实现生产和经营目标,同时也要在商业规则框架范畴内行动,可以说既受保护,也受限制。
蔺落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了看陈洋,征求其他人员的意见,目前在场的有硬件工程师维尼,仿真工程师宋书书,以及还在圣克拉拉的三人,王奇裳、克里斯丹尼尔和阿舒雷格,他们用远程的方式参加会议。
“主要是关税要低,注册到开曼群岛是常识,要不就是挪威也可以,挪威是1.7%的关税。”维尼点开手机大概列举了一下数据,刷了屏幕后继续说,“企业所得税比较低的地方是英属维尔京群岛、巴哈马群岛、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我们选择哪里比较合适?”
然后在辉达图形公司工作的克里斯丹尼尔和阿舒雷格一脸愁苦地表示,他们要先通报一个坏消息,辉达图形公司正在同一家AI设计的初创企业联络,据说他们手中有已经相关的算法,但并不成熟,也是希望借助辉达图形的超级计算集群来运算自己的模型。
陈洋摆了摆手:“哪里有那么快,除非……那初创企业里面的科学家只要不叫维克多弗里德曼就行。”
结果视频的另一边克里斯丹尼尔和阿舒雷格两人面面相觑:“陈,不是维克多弗里德曼教授,是一家名为OpenAI的小公司。”
陈洋一脸的无奈神色:“居然有人能够设计出类似的算法?我这个算法获得本身就出自偶然,也许是到了AI算法的技术奇点,不是我,也会有人发明出来。”
从历史上说,因为发明导致纠纷的事件层出不穷,比如特斯拉与爱迪生的电力之争,华生和克里克的DNA结构发现,因特网入口的浏览器大战……最终的结论是,发明时间是一回事,产业化是另一回事,谁的产品率先占领市场,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而历史,一般也只书写胜利者的名字。这点尼古拉特斯拉先生想必感同身受。
蔺落鸿看了看表情管理失效,一脸郁闷的陈洋问:“注册公司就需要CEO,我作为董事长提名我们尊敬的CEO陈洋先生,请你对我们研发机构的未来走向发表意见。”
冷不丁给陈洋挖下了个无底深坑,被荒唐委任的陈洋沉思片刻,说出他一直以来的构思:“IC上游四个主要产业,半导体原材料供应商,设计公司、EDA工具提供商、晶圆代工厂,互相依存,越向下延申,利润越低,我们只能做fabless。当务之急是快速迭代图形芯片设计,我们要给自己的算力集群换装自己的算力卡,从算力源头造成垄断,逼迫其他厂商退出,越快越好,目前技术优势在我,但是优势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花芯国际能做到14nm,意味着如果选择实体企业留在花国,很可能在半导体生产方面受到制约,师哥,花国什么时候才能有5nm的光刻设备?”
蔺落鸿抱着肩膀笑笑:“我是研究信息论的,又不是研究光刻机的,不过信息论里确实有测算复杂信息熵的方法,柯尔莫哥洛夫复杂度算法。”
关于花国何时能造出来主流光刻机,从DUV杀进EUV,不仅仅是陈洋感兴趣,就连王奇裳也兴致勃勃,大家都摆正了姿势听蔺落鸿讲话。
“和那个算法关系不大!”
陈洋当场就站起来了,他师哥还是他师哥,正经坐着说正经话他会死。
“你别急。”蔺落鸿招呼陈洋坐下,然后扳着手指头道:“但是可以借用柯尔莫哥洛夫对信息概念的描述原理,一个对象有多种描述方法,在不同的描述方法下,对象有不同的呈现方式。我给你毛估估哈,你看,我们先测算目标的信息复杂度,找一个比较容易的视角,光刻机都知道是个十万多全球零散部件的机器对吧,我们找一个花国原来造不出来后来能造出来的十万个部件的机器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他用手一指维尼:“请帮我查三个符合要求的十万零件以上的系统工程实例。”
维尼依要求开始作业,很快得出了结论:“C919大飞机,2007年大型飞机重大科技专项正式立项,到2017年首次试飞,累计时间10年;北斗导航系统, 2004年确立,2020年网间可用,累计时间16年;航母,1998年买回,2012年成为战舰,累计时间14年。”
蔺落鸿敲敲面前的桌子,半眯着眼睛说:“我们已知集成十万零件的系统工程时间为10、16、14,平均值为13.3,除以科技进步系数1.1——我们还是要对花国大型工程集成能力抱有信心,得到大概需要12年追平主流光刻设备的时间。”
“12年,那我可等不了。”陈洋嘟囔着。
蔺落鸿笑笑:“这只是采用了一个视角的估算方案,如果你能找到更多的视角,就能得出来更准确的结论,理论上来说,只要你能具备全部的观察视角,和完整的推衍计算能力,你就能预测未来,就和所谓全知全能的上帝是一回事,咦?这倒是个不错的题目,下次上课的时候给我的学生们说说……至少要提交一篇分析吧。”
“师哥,火烧眉毛的事情,你别想着还给同学们布置作业啦,放过他们吧!”
蔺落鸿淡淡地说:“你所讲的,仅仅是Fabless的一种形式,还有一种形式呢。”
陈洋迷糊了:“一共就四种商业模式,卖图纸,自己画图委托别人造,买别人图纸委托别人造,还有自己画图自己造。”
一直未曾开口的圣克拉拉超微农机工程师王奇裳脸色狂喜:“信息寄生!”
这就完全超出陈洋的知识范畴了,他一脸不解地看看屏幕那边的王奇裳,又看看蔺落鸿。
蔺落鸿感叹道:“这是香农的一个猜测,他在猜测信息的生存是否可以使用寄生这种模式,他一生都在找这种案例,但是没找到。直到后来在扑克牌上发现了,赌徒们为了赢得赌注,提前让扑克牌厂家使用赌徒已知的分形暗花,因为赌客们有实际的利润期许,所以他们对生产暗花有动力,而信息以分形暗花的形式寄生在扑克上,不知道的人,终生一无所知,而且输得也莫名其妙。”
陈洋一点就透:“算力,也是一组芯片,芯片,本质是一组代码,代码本质就是信息,如果香农的猜测成立,就意味着我可以用一些芯片寄生到别的图形处理器中,窃取它的能源,做我们自己的计算。”
破天荒地蔺落鸿为陈洋鼓起掌来:“孺子可教,这个思维水平比柯尔莫哥洛夫复杂度算法要靠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