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一些白森森的东西在砂石中若隐若现。被泥沙裹挟着,掉落到公路上,转眼又被新落下来的砂石淹没。
河沟的水位也开始疯涨,浑浊的洪流打着旋儿狂奔。
人类自己造的孽,终究要回到自己身上。
……
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回到了镇上,云初把脑袋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进村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
寒生摇头,表示绝对没有。
现在是盛夏,白天地里太热了,村里人干活就得在半夜起床,一直干到十点前后收工,不然就会中暑。因此中午这个时间,大家伙吃完了饭都在家里补觉呢,哪有人闲着没事出门溜达。
不对,不是进村的时候。
云初旋即意识到,从寒生开车进村,到那些人拦路,前后也就十几分钟。如果有人通风报信,那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
莫非,是在南枝去寒生家喊自己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可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害她们?
寒生低着头没说话。
其实,刚刚云初问他的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件事。
那日从镇上回来,他跟南枝在村口分别之后,假装进了门,转头又出来了。默默地看着南枝往村里走去,心里还在想自己说的那句话对方能不能听明白。
就在这时,有人喊他名字,他回头一看,是凤华。
凤华家住在寒生家斜对门,两家都是当年从临县迁过来的。
从小学那会儿,凤华和他还有南枝就是同学。不过,凤华只上到初二就辍学了。之后好几年没看见她,听说是南下打工去了。
她家的情况比南枝家还差,她下面有两个弟弟。而且父亲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儿。
凤华笑着跟他打招呼。
几年不见,凤华的模样跟记忆中已经大不相同。过于成熟的穿戴打扮,让还是学生的寒生有点不太适应。
寒生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要转身回去。可谁知,凤华却拦着他,说了一堆没头没尾的话。
一会儿说怀念当初上学的日子,大家都那么单纯。一会儿又抱怨,说自己打工的生活太苦太累。接着又说起父亲的病花了好多钱,两个弟弟还在上学,全指望她和母亲两个。
其实这些,寒生也略有耳闻。如今听她亲口说了,也帮不上忙,只能叹气,出言安慰她。
可是接下来,她竟然对寒生说,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他了,还问寒生能不能跟自己处对象。哪怕是假装的,处一段时间就行。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寒生尴尬又摸不到头脑,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寒生还是委婉拒绝了。
凤华看上去很难过,红着眼问他是不是喜欢南枝,还说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上学那会儿,你们所有的男生都喜欢她。
寒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借口家里还有事,狼狈地逃进了院子里。
这件事,寒生一直认为就是个意外的插曲,所以也就没有跟云初和南枝提起。可是此刻他却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那天,凤华听到自己跟南枝说的话了?
可是他那天也没说什么啊,一切沟通都是在奶茶店,以及更早之前悄悄进行的。
除非她早就盯上他俩了?
不至于吧。他心里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怎么说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再说了,通风报信害了南枝,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应该不会的。
这边,几人冒雨回到了村里。
南奎吩咐儿子,把南枝扔到小厢房里去。又让吓傻了的南丫滚回自己房里去。说完,转身关上了大院的铁门。
南乔看着爹铁青的脸,嘴上不敢吭声,心里七上八下的。
要不是那个电话,此刻,他可能已经在购房合同上签好字了。
可是,要没有那个电话,南枝可就跑了。到时候,钱也得原封不动退还给人家浩辉,房子更是不用想了。
他差点就捅了大篓子。
原本,他写好了凭证,摁了手印。浩辉也把如数的钱转到了他的银行卡上。然后他就和高婵两个喜气洋洋地坐上了去县城的车。车子走到了半路,忽然手机响了,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为免节外生枝,他没接。连爹的电话他都没敢接呢。可是那电话打了几遍之后,又发来了一条短信,内容就一句话:
南枝要跟寒生私奔,已经准备跑了。
吓得他赶紧下车,打了个出租就往回赶。刚回到镇上,迎面就撞上了自己老爹和几个叔伯。刚到手的钱还没揣热乎呢,也被爹扣下了。
父子俩一对账,这才发现被南枝骗了。
现在,他只求老爹别跟他算偷彩礼买房的账,其它的,啥也不敢想了。
南奎自然顾不上跟儿子算账。
他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长记性的女儿。
李慧莲看到姐妹俩被拉扯着从小货车上下来,就知道坏事了。眼见南奎拖着棍子往小厢房去,急忙扑上去阻拦:不能打,打坏了,女儿还怎么嫁人?
然而李慧莲不说还好,双眼通红的南奎一听这句,直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上。李慧莲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接着就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南奎穿着粗气,死死瞪着老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就知道,南枝这两年的种种叛逆行为,背地里少不了这婆娘的教唆。这个女人表面上老老实实的,装得很听话。其实背地后里,全是阳奉阴违的把戏。上一回在医院还敢拿刀威胁他。当时念在她配合自己演戏的份儿上,没跟她计较。这倒好,闺女也开始有样学样了。
一个两个的,还反了不成?
想着,手上的棍子就朝着李慧莲没头没脑地抡了上去。
南丫尖叫起来,冲上去想替母亲挡,却被南乔一把抓住了。
南乔知道爹如今在气头上,三丫是挡不住的。看着棍子一下下落在母亲身上,他的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抽搐起来。
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是别过了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