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的眉头蓦然挑起。
这陈到跟随刘备多年,精通军政,向来身居幕后行踪诡秘,与同僚相处,也多是沉默寡言,只说要事。
既然他特地点出了是军师有令,而不是主公有令,就说明诸葛亮还另有安排。
蒋琬虽不知诸葛亮和刘备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只要出了狱,就有了底气办事。
至于能把此案挖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看他刘云的本事了。
“叔至且慢,这两人,我想将他们一并带走。”
“而且我刚刚出狱,尚未收拾细软,恐怕要耽搁一段时间。”
“劳烦叔至护卫三天,三日后,我必亲乘快马直驱广汉。”
陈到敏锐的眸子瞥了蒋琬一眼,又四下打量着刘云和张琪瑛。
见他们衣着简朴,也没多疑。
不过他既没同意,亦没拒绝,只是道了一声“唯”,便按照蒋琬的意思在府外侍卫。
有时候,诸葛亮和刘备的心意不会说的太明白,下面的官员都是一字一句揣测着主公的心意做事儿。
尤其是当今局势混乱,刘备刚入蜀中,在各地豪强尚未完全依附的情况下,小吏们遇事都需要灵活应变。
陈到这边安排妥当,刘云便可见机行事了。
前广都令常良无故身死,大族朱、冯两家长者被杀,这事儿是瞒不住的。
县城就这么大,只要一经调查便能发现他们昨天的行踪。
只花了半天,刘云便摸到了蛛丝马迹。
问题的根源,在于……
“枣!”
“枣?”
县令府中,蒋琬望着刘云手中的青枣,困惑不已。
“从未听过枣能杀人。”
“况且,他们三人尸首悬于东门,尸体点为膏烛,这是众人所见啊。”
刘云轻轻一笑,前世上大学时,他读过些刑侦小说,逻辑推理自认尚可。
“尸体我虽然还没见过,但我能确认,这三人在被吊在城头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原因有二。”
“其一:这三人都是大族出身,各有部曲护卫,若是遇到贼子博杀,他们的部曲不可能视若无睹。”
“其二:时间对不上。”
“常员是刘璋任命的广都县令,刘豫州定蜀之后,裁撤各地官员,广都县这等掌控盐铁之利的要地便交给了公琰你。”
“据县中百姓说,常员临走之前,素来交好的朱、冯两家,在城西酒肆备酒相送,常员既然要回江原,离去之时不可能超过宵禁的时间。”
“朱、冯两家家主送完人也得回城,因此三人分开的时间点,当不超过戌时。”
“佐吏们说打更人一个时辰过后发现了这些人尸体。可那贼子又是如何在一个时辰之内悄无声息的把远在城西的常员、朱劈、冯董杀死,悬在城东点天灯的?”
蒋琬回忆起上任当天之事,确实记得听过县中佐吏念叨过几句。
“常员出身于蜀郡江原常氏,与同郡广都的两家甲族交好,这没有什么问题。”
“但有一点你说得对,在一个时辰之内,想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三人,根本做不到。”
“那他们之前一直在酒肆吃酒啊,难不成是假的?”
刘云摇了摇头。
“朱劈、冯董与常员相会于城西酒肆,常员感伤失势,宴饮烂醉,我听街衢闾巷的老翁说,他们直到戌时前都还在喝酒,说明人还活着。”
“戌时宵禁以后,城门关闭,街衢闾阎又不通行人。在这一个时辰内,三人死于非命,还要算上转移尸体的时间,以及吊上城楼的时间。”
“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死亡地点,离城西酒肆不会太远。否则三人各奔东西,贼子要杀人岂不麻烦?”
蒋琬摩挲着胡须,顺着这条线摸索下来,的确有些领悟:“你是说酒肆有问题?”
“没问题!”
蒋琬吓了一跳。
“不是酒肆里的小厮下的手,还能是谁?”
刘云的眼睛放在盘中的青枣之上,这青枣水分充足,清脆可口,但是味道嘛,跟后世相比差得太远,原因有两个。
其一因为这青枣还未完全成熟,第二是汉代的枣类,还未完全驯化。
刘云拨弄了一下陶碗中的青枣,圆溜溜的果实在陶碗中打着转,露出了参差不齐的表面。
“我去查过,酒肆很正常,问题在食物上。”
蒋琬拿着青枣尝了一口,还是吃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倒是刘云颇有些玩味的笑了。
“你仔细一看便知,有些青枣做了暗记。上面破损的标记,是涂了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