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
官道前方,路边灯光隐隐,看建筑形制,应是济南府驿站。
“明日就出山东省界了,景行出行文书可齐备了?”
“我师父作保,偷偷给我办的文书,还给我写了京城武威武馆的介绍信。是我师父的同门师兄开办的,师父托他老人家指点我功夫。”
众人来到近前,只见驿站门口,一个胖子袒露着大肚子,抖着二郎腿,躺在塌上闭目哼曲儿。
听到有动静,胖子下巴微抬,只一眼儿掀开了一条细缝,瞄了一瞄,又无所谓地转回头,眼又闭上了。
下一秒胖子突然灵活地噌地一跳,哈腰谄笑着向为首一人快步走来。
“这位公子,小人是驿站张驿丞,有事儿您吩咐!”
驿丞站在马前,隐隐阻拦状。
昌达镖局镖头五黑子驱马上前,“颜少爷,这是出山东地界儿前最后一个驿站了,再往前今晚就得露宿野外了。”
示意传习递上路引等文书,颜澄然回到:“各位急行两天了,既已入夜,今晚大家在驿站好好舒缓舒缓。”
五黑子抱拳:“谢颜少爷体恤!”
驿丞验看完文书,笑得更谄媚了:“原来是学政家的大公子,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快请进。”
众人次序而入。
“如今正值朝廷赴任季,驿站里难得还有配您身份的几间上房,好酒好肉管够,马料也是上好的。顺子,过来牵马!”
颜澄然示意传习递银子,眼神询问镖头。
五黑子朗声道:“大家伙儿行路上饮酒不便,兄弟们肉管够就行!”
“要两间上房,送三人饭食上来,其他的听这位镖头安排。”颜澄然回到。
“一间就行!濯之今晚我跟你住一屋,跟小时候一样抵足而眠……”
“你睡地铺。”
“……”
“地铺就地铺,反正就跟你一屋……”
听到这儿,驿丞面露古怪,暗暗瞥了薛劭文好几眼。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门扇哐当一声被人踹开。
“快给爷爷我好酒好菜地拿上来!有多少通通都拿上来!”
来人扛着一把长枪,阔步横着进来。睨了众人一眼,在驿站大堂正中间位儿上坐下,咚地一立长枪。
驿丞搓手上前:“这位壮士,您这路引……”
大汉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啪一声拍在桌上,一脸骄矜。
翻阅验看后,“原来是未来的武状元,失敬失敬,好酒好肉咱这儿尽有的……”一边给驿卒使眼色,驿丞一边赔笑。
“哼!算你识相!”
…………
驿站房内,颜澄然灯下看书。薛劭文闪身入内。
“怎么样?”
“那人本来身份不够住上房的,结果拿枪硬逼着驿丞给他开了一间。行走间看得出来,此人狼行虎步,身手不低。”
“能潜心习武,按说性子不该是如此轻莽。”颜澄然思量着道。
“哼哼,是妖是鬼,总有现原形的一天……”
驿站外。
道旁树上,三双眼睛紧盯驿站。树下,三匹马嘴上套着笼套呆立,安静若鸡。
“这人到底要干嘛啊?咱们一路跟这么远了都。”其中少年气声道。
“不管他想干什么,盯紧他就对了。”男子刻板严肃。
“在驿站如此表现,估计离生事也不远了。”一女声清冷脆生。
“呼……谢天谢地,千里追踪的日子总算快到头了。”
翌日。
众人从驿站出发,驿丞出来语带恭敬:“颜公子,驿站好酒好菜都让昨晚那莽汉刮走了,招待您的都是现去采买的,您看……”
“传习去结算下银钱。”颜澄然了然道。
“得嘞,您体面人就是敞亮!”
酒足饭饱后,众人继续行路。
待到行了一天,人困马乏之际。
“颜少爷,探路的回禀,说是前方官道车辙被毁,乱石拦路,车马行不过去了。”五黑子上前禀到。
颜澄然和薛劭文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后,转头示意传习:“去查看下。”
“是,少爷。”
传习行至二里处,忽被一人一马拦住去路。
“想救你家少爷,跟我来。”
…………
许久之后,传习一人归来,向颜澄然低声禀报。
听完回禀,颜澄然略一思量,嘱咐了传习几句后便道:“已是日落时分,恐仍有落石之患,劳烦镖头安顿车马,暂停一宿,待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少爷,此女来历不明……”
“无妨,照做就是。”
传习垂首应是。
薛劭文眼珠一转,“传习,去刚路过的那个县里,给你家少爷的好友我找个舞姬来,今晚我和你家少爷饮酒共赏……”
传习:“……”
看到自家少爷给自己使眼色,传习骑着马默默离去。
颜澄然:“……”
寻到一处背山临水之地,众人正扎营。
只见传习领来舞姬至侍仆区,此女衣着朴素,长相更朴素。皮肤粗糙暗黑,低眉缩背,背着一个木箱,估计里面装的是舞蹈时会用到的各色行头。
众人面面相觑,全体都在想,传习小哥找的这舞姬也太……
薛劭文正好路过,见状哀嚎:“传习,你是怕带坏你家少爷嘛!”
“文少爷既然要赏舞,当然就要找舞技最好的。”
“……行吧,你有理!”
入夜。
主帐内,颜澄然和薛劭文于灯光晦暗处酌饮,传习击节伴奏,舞女在烛光照出的高光里曼妙起舞,影若翩跹。
众侍仆一边忙碌,一边时不时地偷瞄一眼。
“没想到少爷竟是这样的少爷。”
“都说得灯下看美人,看来少爷也是深谙此道啊……”
“可那也不是美人啊?”
“可能……在灯下看,是个女子都能咂摸出几分味道来?再加上这舞姿,那说不定都得扎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