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萧惠鉴:
近日偶然读到一系列大作,其行文意出尘外,深入浅出地讨论了世界文明之兴衰,乃社会学典范之作。
吾观之夜不能寐,获益良多。
……
萧伯纳一边读契伦拍来的电报,一边感慨,
没想到《曼彻斯特卫报》都已经卖到哥德堡去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而且,看电报的意思,契伦似有赴英的打算,说是要结交一下作者Lu,如果可能,互相引为挚交好友,退一万步,当不了朋友,就算拜师也不是不可以。
萧伯纳不由得苦笑,
契伦一定是看陆时行文老辣,把陆时当成了某位在威斯敏斯特宫占据一席之地的议员老爷,这才心甘情愿当门下走狗,
要是他知道陆时只是个年轻的中国留学生,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然,拜师这事儿不靠谱,
因为陆时现在的“学生”已经足够多了。
随着时间推移,《枪炮、病菌与钢铁》的影响力逐渐发酵,伦敦政经的学生们制作《曼彻斯特卫报》的剪报,有的甚至传起了手抄本,
再这么下去,陆时的影响力都要超过萧伯纳这位校监了。
萧伯纳将电报收好,目光右移,
在他的右手边,十几份《曼彻斯特卫报》被整齐地摆着,占据办公桌三分之二的面积,
每一份报纸上都用铅笔写满了批注。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追读,越读越是惊叹于陆时的博闻强识,
如此高端的跨学科学者,在大学任教绰绰有余。
只是陆时的身份……
萧伯纳苦恼,一时间竟觉得办公室有些闷热,便决定出去走一走,转换心情。
1900年的大学和现代的大学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环境差得非常大:
没有修剪平整的草坪,
没有林立的伟人雕像,
更没有集中发放猪饲料的食堂。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办公楼、教学楼和图书馆。
萧伯纳朝图书馆的方向走。
沿路,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穿着厚厚的大衣,坐在墙根、树下,研读手抄的小册子,完全无视校监的视察。
萧伯纳放缓脚步,听学生们在讨论什么,
“Lu认为,被人类种植的植物反而是不利于野生生长的个体,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啊……嗯……比如小麦,小麦自己传播种子的效率很低,却正因为这一点,有利于人类的采集、种植、培育。”
“那么Lu的意思是,自然的意志主导优胜劣汰,但人类的意志反而让这种优胜劣汰变得不存在了,所以,‘优’和‘劣’的定义并不是那么绝对。”
“唔……为什么我竟然感觉你的歪理邪说有些道理。”
……
讨论的内容太飘,萧伯纳已经快要跟不上了。
听了一阵,他终于忍不住上前,说:“你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尽量别用人格化的方式去理解事物。”
学生们抬头,似乎有些迷惑。
萧伯纳继续道:“就比如你们说‘自然的意志’,这就是一种人格化。自然没有意志,优胜劣汰是一个现实的、冷冰冰的过程,没必要用那种修饰。”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奇怪,
一个剧作家,竟然说没必要用修饰,就挺离谱的。
学生们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问道:“校监先生,您刚才说的那些内容,是Lu所想的吗?”
萧伯纳又不是陆时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
“这……我不好说。”
话音刚落,学生直接开怼:“那您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啊。”
没有任何意义啊……
任何意义啊……
意义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