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余谦的夸赞,此时侯耀纹点名要听郭怀瑾唱太平歌词。
郭怀瑾想了一想,今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过他唱白蛇传了,这时候就再换一首好了。
“那我来一段儿鹬蚌相争,您几位多指点。”
侯耀纹笑着点头,满是兴味。
郭怀瑾此时左手手里握着的是侯耀纹自己日常用的一副玉子板。
他手腕用力,有松有驰,一串儿灵动连贯的花点儿就送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他长身玉立,右手气势落于胸前,眼中灼灼看定远方。
只这一个起范儿,侯耀纹就没忍住微笑点了点头。
甭管这孩子唱得怎么样,起码他浑身的气质看着就像个角儿。
“昨日里阴天渭水寒——”
嗬,这调门儿高!
而且嗓音清透,听过如同在夏日炎炎喝下了一杯加着碎冰的冷饮一般。
侯耀纹已经是下意识地一边用手在腿打着拍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小声跟唱了起来。
旁边的石复宽见他这般模样,觉得自己这老搭档实在是有些好笑。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但他心里虽然这般腹诽,却也实在是为搭档开心。
他这搭档虽然功成名就,但在感情路却走得不顺。
他一共结过两次婚,每一任妻子都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大女儿如今有二十二岁,小女儿已经四岁了。
然而,他大约真的是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福气。
前任妻子与他离婚后,他与大女儿关系就逐渐疏远,而他如今的这段婚姻似乎也并不是很愉快,导致他与小女儿的关系也不算太亲近。
作为相伴了数十年的搭档,石复宽在旁边看着他,实在是心疼不已。
因此今天难得看见老搭档这跟小辈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石复宽心中也是倍感欣慰。
“出了水的,蛤蚌儿晒在了沙滩——
半悬空,落下了鱼鹰子——
紧翅,收翎往下扦——”
郭怀瑾唱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表演的。
他唱到“蛤蚌儿”,这手与眼就一定会落在地面,仿佛他面前就是一片细软的沙滩。
那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颗颗洁白莹润,在阳光之下闪着微光。
等到海浪涌到岸边,就开始一层一层地冲刷着那一半埋在泥沙之中的蚌壳。
而当郭怀瑾唱到了那鹬鸟从天飞落到沙滩,他的手指和眼神也跟着轻盈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仿佛随着他手所指之处,目光所及之处就当真有一只鹬鸟落在了那蛤蚌儿的前面。
侯耀纹见状,眼中又是一亮。
这孩子的表演,倒是有几分戏曲门手眼身法步的意思。
这手眼身法步,乃是戏曲演员的基本功。
手为势,眼为灵,身为主,法为源,步为根。
旨在通过手势、眼神、身段、规矩和台步的环环相扣,去呈现出戏曲表演意境和神韵。
而郭怀瑾如今这身段儿和眼神,带给侯耀纹的正是这么一种感觉。
这是一种极具艺术审美的享受。
想到这里,侯耀纹开始更加认真地观察起郭怀瑾的表演。
“那鹰扦,蚌肉疼难忍——
蚌夹,鹰嘴两翅扇——
打南边儿,来了渔翁一位——
有一位,渔翁是来到了岸边——
他倒说,欢喜欢喜真欢喜——
蛤蜊蚌儿,就酒鹬子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