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坑里,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多。
沈默却像没听到一样,仍旧铛铛铛的,敲打铜锣。
铜锣声,震耳欲聋。
他身后的男童,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长大了嘴,他看看沈默,又扭头看看山坑下的石屋,神色越发的慌张。
因为他看见。
山坑下,不少石屋大门开阖。
已经有山匪,披上了衣衫,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他们有的,辫子盘在脖子上,还有的披头散发。
有的山匪,走出石屋时,手里还提着刀。
而山坑里,最中间的那座石屋,大门也缓缓打开。
一个披头散发,头上戴着一支独眼眼罩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杆燧发枪,神色狰狞的也冲出了石屋。
他一冲出石屋,便立刻抬头高喊。
“哪个哨子,敲响的“惊天锣”,敲锣之前,不知道先向我禀报嘛?”
石梯缓台上,沈默像没有看见山坑下的,不断咒骂的人群一样。
只是不停的敲锣。
一人多高的铜锣,被他敲得震天响。
他身后的男童,此刻,终于坐不住了。
他跑到沈默后面,拉了拉沈默的衣角。
“先生!!”
“先生,别敲了。”
“大当家出来啦。”
沈默闻言,一直抡起敲打铜锣的锣锤,这才一停。
也扭头向下望去。
“大当家是哪一个?”
男童立刻抬手。
“最中间,旁边有人举着火把帮忙照亮,独眼,披着大氅,手里拿燧发枪的那个。”
沈默顺着男童的手指望去。
很快便锁定了那个人群中,独眼的青年。
他咧嘴一笑,笑容森然。
随后他拿着锣锤,顺着石梯,缓缓走向山坑底。
山坑底部,咒骂声依旧不止。
“那小杂种,你叫啥呀?哪个哨子队的,你们队长是谁?”
“腿折了,走那么慢,还不麻溜儿的滚下来!”
“哪个并肩子手下的崽种,这么不懂规矩?”
“他奶奶的,走这么慢,腿瘸的,当年出生时被你娘夹了吧,早知道当年,你娘生你时,我应该去帮帮忙,把你给塞回去。”
……
山坑下,各种污言秽语,下流的玩笑,夹杂着男人们嬉笑怒骂!
都是冲着沈默去的。
哪怕他们其实在黑暗中,根本没有看清沈默的脸。
也不知道沈默到底是不是他们山上的弟兄。
但是这里是匪窝,在匪窝,用词文明,简直是笑话。
沈默也完全不恼。
不知为何,他暗红色的眼瞳,望向那些山匪时,竟然有一种,俯视“活肉”的感觉。
就像是在看一群,叽叽喳喳的家禽。
刚刚还翻江倒海的肚子,好像又有点饿了。
但他尽量抑制。
山坑下。
沈默此时,终于走下石梯。
在众多山匪的注视中,走出黑暗,走到光明的地方。
而直到此时,那些山匪中,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崽种,看着眼生啊。”
“看他身上的衣着,通天大叶配着皮暖墙子,不像是咱山上的啊。”
“不能是官府的人吧?”
“不可能,没听到哨子禀报,最近官府有什么动作啊。”
……
而就在这时。
山坑下,最为聚集的那片光亮,缓缓移动。
独眼,披着裘皮大氅,拿着燧发枪的青年,带着好几个打着火把的精壮大汉,缓缓向前走来。
山坑下的其他土匪,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都纷纷让路。
匪窝里,森严的阶层,在这一刻又一次显现。
沈默安静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