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七月十日。
清晨。
江阴,阎家主族。
如今的阎家,在江阴城外四十里名为钧县的小县城,但也属常州府。
院落是砖墙所砌,占地颇大,虽不算华丽,但也大气,这里只是大宅,大宅进入两重,方才到了正堂,园中假山池塘,景致也带了几分苏派之风。
阎家本不是江阴之人,全因明成祖时期奉天靖难,颠沛一番,族谱断层,全家迁徙到此处。
如今,红脸长须,身形魁梧的族长阎应元在询问。
“淮安府当地家族煽动流民,勾结土匪,聚众哄抢阎家米行?”
“联合当地官吏,压迫三房四房布庄价格?”
“那他们现在如何处置?”
负责联络的族人苦笑着摇头:“暂时关闭一部分米行,布庄,尽量低调。”
接连遭遇抢夺,又被针对,看样子,阎家三房四房在淮安府处境也日益艰难。
不过如今乱世,流寇四起,阎家分房之后,势单力薄,被人借机发挥,也属常事,好在如今至少还有消息,便说明还没乱到那等程度。
阎应元思索着,如今五房阎应彬没有消息,派去的人没回来。
六弟阎应祗失踪多年,毫无消息。
他叹了口气。
“五弟阎应彬身处兖州府,本就靠近北地,如今山东一带,鞑子散兵游勇不断,朝廷四面安定流寇,无力抵挡,恐怕派遣的人也出事了。”
他拿来笔墨,镇纸,提笔落下。
若国破则家不在,凡阎氏不可屈敌。
后世阎家宗祠门外对联,正是他所手书。
片刻后,阎应元终于再次看向族人。
“骑上快马再去,给四房,五房送去。”
直到族人身影走远,他声音低沉,才对儿子阎之廉说。
“大明或将亡,我会战死。”
“若是汉人得天下,你们无需遵照此对联,若是异族。”
阎应元声音顿住,书房内陷入沉默。
“望遵循到底。”
书房内的静默,老父的姿态,还有那副对联,让阎之廉感觉到了压抑。
如今作为大房的大儿子,也已经三十五岁了。
此刻,他跪下叩首,郑重点头。
“孩儿必以此为家训,代代传承。”
与此同时。
淮安,喻口镇。
这里是南直隶靠近港口的小镇,并不算大。
如今,一户院落中,传来怒喝声,抬头看去,正写着阎家二字。
此刻,三房族长阎应畴愤怒的一把摔碎了茶杯。
“马家欺人太甚,竟敢勾结土匪多次掠夺我阎家物资!”
然而愤怒归愤怒,其余族人也只是沉默。
一名族人犹豫着开口:“要不要请主族支援?”
闻言,逐渐平复情绪的三房族长阎应畴也苦笑着摇头,目光转向江阴所在。
“主族如今虽然有人官职在身,但手中没有兵马,能如何呢?”
“别去麻烦了。”
族人不甘心的眼眸充血:“难道就任由马家勾结土匪劫掠我等?再这么下去,我们阎家的米和布,可就要被抢光了。”
三房族长阎应畴有些苍老,国字脸,然而此刻却没有威严,反而带着颓然。
“罢了,退了吧,不做商了。”
他眼里带着绝望和无奈。
三房族人也冷静了,面露苦涩:“如今四房怕是没米下锅了。”
“他们所在的武家墩靠近三河交会,张献忠之流不说,北直隶前来乞活的,大部要从那边经过。”
三房族长阎应畴听到四房两个字,点头开口。
“送点米过去吧,支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