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甩开了她的手准备举步的修羽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想起母亲在每次说及到父亲时的那种深情,想起自他记事以来,父亲那仅有的几次偶尔来母亲小楼时,母亲的喜悦。那时他还小,并不懂得这些所代表的含义,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样对待母亲,母亲却还总是对他说起父亲的好,叫他要听父亲的话,好好孝顺父亲。现在想来,虽然父亲是个冷血薄情的混蛋,但是母亲却是一直深爱着父亲的,要是他杀了父亲,岂不是要让母亲伤心?
见修羽站住不动了,兰馨才自松了一口气,却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回来,跪在水柔的坟前就开始挖土。兰馨皱起秀眉,惊道:“你要做什么?”
修羽冷冷地道:“我要带母亲走。”
“不行!”兰馨半跪下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的这一举动:“你不能将水柔的遗骨迁走!”
“为什么?既然紫晴家容不下母亲,那么我就带她离开!”修羽甩开了兰馨的手,继续他要做的事。
兰馨急了,叫道:“可是水柔不愿走!在她弥留之际亲口跟我说,说是自知身份低微,很可能进不了紫晴家的墓园。如果真是那样,就求我在她死后能够将她埋在墓园之外的道旁,在清睿伯爵百年之后亲眼目送他入园,然后默默地看护着他,也就满足了。所以,在公爵大人不允许水柔葬进家族墓园之后,我就将她埋在了这里。我知道水柔喜欢清静,道旁太喧闹,会吵到她。而这里却很宁静,而且地势较高,正好可以看到家族墓园的景象,我想,水柔应该会很满意的。水柔,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墓碑说的,她所能为好友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连同水柔原本所住的那座小楼,也是她保下来的。原本在水柔死后,这座小楼就要另作他用,是兰馨央求丈夫将这座小楼给了她。清霖伯爵很宠她,而且这座小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便向哥哥要了来送给了兰馨当别院。
不过兰馨要下这座小楼只是为了缅怀好友而已,并没有真的入住,让楼中的一切都保持着原状,时常会去看看。这次就快临近水柔的祭日,是以兰馨想起好友,便来了这座小楼,没想到正好遇上修羽。
她的话让修羽的动作再次戛然而止,看着母亲的墓碑,他实在难以理解,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年,那个人所给予母亲的只有伤害而已,可母亲为什么直到临死还念念不忘?
耳听轻抚着墓碑的兰馨伤感地道:“水柔这一生所爱的只有两个人,除了清睿伯爵,还有一个就是你。记得她在死前还很开心地对我说,说她马上就可以去见你了。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下,不知道有没有给人欺侮,而现在她马上就可以去陪你了。可以再象以前一样,天冷了为你做衣服,天热了为你摇扇子,你读书时……”
“够了!”双手紧紧地抓着母亲坟上黄土的修羽嘶吼道,兰馨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割他的心!而事实上就算他不打断兰馨的话,这时的兰馨也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小姨。”好一会儿之后,情绪总算平复了些的修羽对兰馨道:“请你先回去好吗?我想单独和母亲待一会儿。”
兰馨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咛道:“不要待得太晚,现在天冷了,夜里尤其寒气重,为了水柔,你也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修羽木然地道,眼睛却依然紧紧地盯着母亲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