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张舍人还没写出“蹈镬撩衣谈笑里,苏武休思汉武缘”的诗句,但一个能“孤身渡漓江,颂歌待日出”的笑看生死之人,骨子里的豪气剑胆是藏不住的。
抛开极其悬殊的身份差距,他居然与陛下有了些许知己之感。
令朱由榔吃惊的是,一百二十名亲卫集合完毕,还未等自己说话,众将士听到此行的目的居然个个求战心切,颇有一番荆轲易水河畔的风采。
张同敞一开始组建亲卫营,挑选的均是家人被建奴掳虐残害的良家子弟,个个都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此番听说要跟皇帝一起,破敌阵、杀贼酋,顿时摩拳擦掌,恨不得翅生双腋,立刻飞过去大干一场。
天子兼领霍嫖姚啊,什么功劳、什么生死,完全不值得一提。
一行人就着夜色,先去了武备库房。守门的小兵见一大帮人直闯过来,先以为是有人造反,后来见到是亲军侍卫着的皇帝本人,吓得立马跪下。
“此去不是正面对垒,不需要重甲”,朱由榔一边检视库房一边说道:“皮甲,箭枝,常用的轻骑装备就好。最重要的,要带上火药。还有,你先派个人,去江边找那林察,让他早到岸边候着。”
众人找到黑火药,一人用丝绸小包包上两包,然后还寻了些松木棍和油脂。
“松木棍要细枝的,可以三四枝捆在一起,再蘸上油脂点燃,中间有间隙这样更容易燃烧。黑火药都仔细放好别洒了,还有火折子别忘了带。”
张同敞有些恍惚,怎么这陛下干这放火的事情,好像轻车熟路的样子?难道又是在那献贼营中学到的?
随即就从南城出门,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江边等了一会儿,那总兵林察才驾船赶到。
“你这几艘船够不够大?”朱由榔问道。
没想到林察居然不回答皇帝的问题,反而大胆反问:“陛下携带兵马,深夜出巡,可是为何?”
没办法,朱由榔又把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林察在经历了震惊、劝阻、无奈三连后,才回答道:“后面还有两艘大船,陛下和随行亲卫的人马应该能装得下。”
“你送朕到琶洲塔即可,在那里登上北岸。”
这个距离很近,也就二十里地不到的样子,在清军营地东南方。
林察有些不解,朱由榔解释道:“朕专程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节约一点脚程。待会朕带着兵马上岸,你就将载有火炮的船只都找来,屯在建奴营地的南边河道中。等到大概明天凌晨时分,只要见到建奴营地火起,你就放炮。”
“可是这个距离,恐怕是打不到啊?”清军明知道珠江航道被明军封锁,自然不会将营地与岸边靠得太近。
朱由榔笑道:“打不到没关系,能听个响就行。这就是朕找你的用意。火炮无论大小,不放炮子,只要声音大即可。”林察虽然心有惴惴,但还是领了旨意下去安排。
因为顺风顺水,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琶洲塔。等侍卫们都下船后,朱由榔牵着最后一匹马准备离开,临走前对林察说道:“朕此番举动,即便大功告成,日后朝堂上也肯定少不了大臣们的一番攻讦。不过卿家放心,必不让你受委屈。”随后再不回头,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