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14日。
破旧的木窗外传来夏季的蝉鸣。
客厅内的争吵让里屋床上躺着的刘青安慢慢恢复神志。
睁开双眼,感觉全身上下说不上的无力,像是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就连眨动着眼皮都异常费劲。
挣扎着从床铺上坐起身来,沉重的身子像是凭空多了几十斤的肥肉,逐渐清晰起来的视线让他注意到了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
水泥地上有着不少裂纹,墙壁上的白面也有小面积脱落,屋内角落因受潮的原因像是长了霉菌似的淡淡发黑。
陈列的家具没有几样,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木质上了年头的书桌,一把看起来就不怎么结识的木椅,以及一个正对着床铺线头都没有插上的发黄的风扇。
刘青安觉得这间屋子的布局熟悉极了,和他记忆中学生时代居住过的老房子一模一样,
承载了他十八年回忆的地方,自小长大的房子。
口中喘着粗气,刘青安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汗,衣服也因为浸湿而黏在了身上,下意识的想要扯动衣领,然而当手摸到自己身上时才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低着头,看着那隆起的肚子。
虽然还不到惊人眼球的地步,可明显和他平坦结识的小腹不是同一个。
盯着大肚子的目光呆愣下来,数秒后的刘青安才抬起胳膊扭头打量着自己。
学生时代的刘青安,因为其父亲经营着一家肉铺,因此从来都没少吃过肉,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大众逐渐抛弃了吃肥肉的习惯,也正因如此,家中肉铺常常剩余的五花肉全都进了他的口中。
这也导致刘青安从小学开始便一直在体格上远超同龄人。
小学,初中,直到高考结束后,因高考前突然发烧,错过了06年的高考,在后续为期一年的复读中才算摆脱了肥胖体型。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体型,苏醒后逐渐清晰的大脑让刘青安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挪动着略感沉重的身子,翻越到床边趿拉着拖鞋,来到房间唯一的桌上,从抽屉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
镜中折射出少年的五官。
面部较为圆润,嘴角处已经有了冒尖的胡须,浓眉,但是因为肥胖的缘故眼睛不是多大,皮肤还算不错,没有显眼的疤痕,有着的也仅仅只是嘴角处一颗青春痘消下去后的红印。
刘青安记得很清楚,这分明是他少年时的长相。
重生了?
瞬间,重生二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刘青安成年后也浏览过一些小说,对于其中的重生桥段可谓是极其熟悉。
原本以为那只是小说或是影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桥段,没想到如今却在他的身上发生。
刘青安拿着镜子,瞪着一双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看着镜中自己年少时期的长相。
不知不觉,拿着镜子的手开始微微抖颤。
如果自己重生回来,也就意味着她还活着。
那个印刻在他脑海中,遗憾了十多年的女孩……
“放屁!让孩子跟着你他这辈子就完了!”
屋外传来的女人怒喊打断了刘青安的思绪,转过身看着面前那扇虚掩的房门。
2006年刘青安的父母过不下去了。
父亲名为刘正东,母亲叫邓玫。
二人的结合是那个时代的缩影,没有经历过恋爱,由家里定下后便草草的结了婚。
婚后磨合起来,也没办法融洽的相处,从事保险行业的邓玫逐渐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也至此开始夫妻间就连平时必要的对话也变少了起来。
外加上经营肉铺的刘正东起早贪黑与妻子邓玫的接触越来越少,这样的情况维持了近一年后,两个人的婚姻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刘青安还记得,少年时的自己因为生病错过了高考,在后续父母争夺抚养权时,跟着陪伴自己最多的母亲一同离开。
在隔壁城市落脚,原以为母子二人会相依为命的搀扶着过下去。
谁曾想2006的下半年,邓玫便带着自己的相好回了家。
那年刚满十八的刘青安已经懂事了,他也是在那晚的餐桌上才知道为什么母亲吵着闹着要和父亲离婚。
离婚后的邓玫以抚养孩子为由,分走了夫妻俩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只将住了多年的老宅留给了刘正东,而2007年,父亲刘正东又因在市场与他人发生争执,被围殴后不幸脑出血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肉贩父亲,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后续老宅拆迁,母亲邓玫又以刘青安还在上学为由,帮他保存着拆迁款,直到后来与老相好结了婚,不顾高龄产子的风险又诞下了一女。
然后……刘青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复读一年后考上大学的刘青安从踏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收到过生活费,就连后续的学费都是他自己勤工俭学攒出来的。
而母亲邓玫则忙着给新女儿的未来铺路,至于他这位和前夫生的儿子则一点都不在关心。
或许是随了父亲刘正东的好脾气,面对这种区别对待,以前的刘青安也只是在心底默念着邓玫是自己的亲妈,肯定不会不管自己。
直到他毕业后因做生意失败急需一笔钱救急时,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拒之门外。
私吞拆迁款,把死后父亲留下的所有财产全都交给了新老公。
而刘青安这个已经没了爹的孩子彻彻底底的沦为了拖油瓶。
那年春节,走在街上的刘青安看着其乐融融的别人家,他只觉得自己的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一个没了父亲,还被母亲抛弃的可怜虫。
“要本事没本事,要能力没能力,就凭你宰的那几头猪能养活孩子?你能给儿子好的生活吗?你能照顾他复读一年吗?”
“就知道抽那几块钱一包的劣质烟,浑身上下一股子死猪味!”
“继续在菜场杀你的猪吧,别耽误青安以后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