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拍打着脚上黑靴,王林故作正经道:“孙大公子贵人多忘事,本千户现在锦衣卫东司房当职,又非说书先生,怎能欺你?”
“哼!”孙琏这时才觉着王林的穿戴与往日不同。看到王林脚上擦得铮亮的黑靴,他瞳孔不禁微缩。
孙琏哪是忘记王林已升迁,是压根未听说,仍当王林是以前的草包纨绔。
可锦衣校尉的黑靴他还是识货的!
会昌伯家的权势不输王振,更不怕王振的侄儿。
但作为当朝最受宠的外戚,孙家侵占田亩、擅役兵卒工匠的事也没少干,甚至闹出人命的事情也有。
若被校尉盯上,指使几个不要命的说书先生,捅出点震动朝野的事来,便不太妙了。
孙琏脸色数变,阴着脸好半晌,方道:“二两碎银子,我给!”
说到这儿,孙琏的俊脸变得些许扭曲。
他本想在王林面前撒气,谁料王林出口便是损招,还摇身一变成为锦衣卫东司房中人。
“既想讨银子,本公子这便给!”
孙琏说罢,径直将手中银锭抛来。
轻松接过银锭,王林摩挲着银锭上的花纹,微笑道:“不错,细丝银子,成色足的很!”
“二十两银子,够了吧!”
满腹怒气发泄不得,孙琏便欲拨马离开。
他近日不走也没辙,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还不够!”王林刚刚还微笑着的脸突然拉下来。
“本千户该讨要的银子,你给了。可无故鞭打百姓,这笔账还没算呢!”
“啥?”骑在马上的孙琏满脸错愕。
王林身旁的张斌同样惊讶不已:姓孙的服软了,这事不就过去了么?怎的王林还要为区区贱民与孙琏起冲突?这到底咋回事?
张斌站在一旁小声劝解:“贤弟。听为兄的,今日之事就此了结,下不为例便是。”
王林却不为所动,伸手将不知所措的流民汉子拉到身旁,冷声喝道:“身为勋贵子弟,肆意鞭打百姓,有何仁善之心?难道这账不该算?”
面对王林的无理取闹,孙琏亦恼羞成怒,胸中积压的怒气再也压不住。
“王林!本公子方才退让,可不是怕你!”
“区区下贱流民,本公子便是再鞭打几次,又有何妨?便是日日鞭打,又有何妨?”
见东家与贵人因自己而起冲突,恐怕还会给东家带来大麻烦,流民汉子不禁颤抖着身子,痛哭起来。
“东家,今天都是咱的错,给东家惹麻烦,咱罪该万死。
“东家,千户爷,咱们回去吧,咱这点伤不算啥,是咱自个儿办事不力。”
斜眼看着王林,孙琏嘴角上翘,面带嘲弄:“嘿,他自家已认错,用得着你多管闲事!贱民就是贱民,便是打死天下无籍贱民,也是活该。”
王林却不看孙琏,定定地望着前方官道。
校场内的比试已经结束。
官道上,文武勋贵车马成群,往远处安定门行去。
孙琏的话简单直接,却代表着诸多文武勋贵对流民处置的真正看法。
长此以往,大明土地兼并严重,又有何国力去面对日益壮大的蒙古铁骑。
他前日埋下的念头又如何能顺利实现。
收回目光,王林淡然地看向孙琏。
“我大明之夏税秋粮,皆出自百姓。你等富贵子弟之用度,皆出自百姓。百姓何其苦。”
“会昌伯早年在河南为官之时,爱民护民,谁知你等子弟却如此败坏名声。”
“不过,在尔等心中,这些皆不重要。今日孙公子所言,本千户将字字记录,以题本上奏朝廷!”
“哈哈,可笑可笑!往日流连青楼的王二爷,何时学会执笔写题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