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晨太阳探出城墙起,二人便在票号里间细细商量,连伙计端来的午饭亦摆在桌角未曾动过。
直至太阳落山,方讨论得七七八八。
王林直觉腰酸背疼,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当下尚未娶妻,可得顾着点身子骨咯。
老张茂却不知疲倦,仍旧盯着写好的满满两页条陈反复琢磨,生怕哪一处地方未曾将小东家的话记清楚。
日头将晚,来票号的客人已经离开,外间的票号大堂渐渐冷清下来。
突然,伙计掀开门帘,躬身道:“小的见过东家,见过掌柜。有位姓李的客人在咱们这儿存了些银子,还说想见见掌柜的。”
伙计的话听在正目不转睛看着条陈的张茂耳朵里,便不如小东家的话那么管用了。
张茂头也不抬,不耐地道:“没见老夫正忙着吗?让他几日后再来!”
“这?”伙计随张茂在当铺做工多年,知道老掌柜为人和善,极少发火。
这时骤然听掌柜的如此吩咐,惊讶之下,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位前来存银的客人算得上出手大方,轻易不便得罪,只得求助地看向王林。
“东家,您看?”
王林将脑海中的想法一股脑地抛出,感觉一身轻松,见有人想来见掌故的,倒有了几分兴趣:“老掌柜尚在谋划日后票号经营的法子,既然这位客人想见掌柜的,恰好本东家在此,见见也无妨。”
王林的话给伙计解了围,伙计脸色一喜:“谢东家,这位客人方才存银一千百两呢!”便带着王林往外间走去。
跟随着伙计来到票号大堂,王林眼睛一扫。
只见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位约莫六十岁的客商,头戴瓦楞帽,身着绸缎长衫。
这身长衫看似普通,可长衫的面料王林瞧着眼熟。
这等上好的料子,只在叔父王振宅中见过,乃南直隶地方官员送来的名贵绸缎。
再回想伙计曾说这位客商方才存银千两,王林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瞧见伙计未将老掌柜张茂请出来,而是寻了个富家公子出来。李姓客商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旋即又恢复正常。
“伙计?掌柜的呢?”
“这位……”伙计刚开口,王林突然想到眼前客商的姓氏,快速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伙计摸了摸脑袋,只得带着狐疑离开。
王林将客商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上前拱手道:“咱们掌柜的在里间整理账册,实在不便相迎,请贵客见谅,敢问尊姓大名,不知寻咱们掌柜的有何要事?”
李姓客商坐在椅上,也未起身,只上下打量了王林半晌,脸上的皱纹方随着笑意舒展了些。
“老夫姓李,名字倒记不住咯。前阵子你家掌柜特意来见过老夫。此时寻他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方才想到个票号的不妥之处,欲寻你家掌柜讨教一二。既然掌柜的太忙,那明年老夫再来瞧瞧。”
明年?
王林的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两分猜测,兴致正浓,且此人竟发现票号的不妥,当然不愿轻易放其离去。
更何况这贵客得明年才回来,那得心痒痒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