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乾清宫御书房，问安赐座后，林火根笑道，“老先生是觉得朕的旨意有不妥之处？”

史可法的黑脸不动声色，点点头然后道，“北事事关重大，宜当由内阁与六部详细讨论，再做决定。”

林火根看着史可法，突然道，“老先生在西安府任推官时，洪承畴和吴甡都是你的上司吧？”

吴甡字鹿友，崇祯十五年任东阁大学士、内阁次辅。

史可法不知皇帝何意，点点头。

“老先生觉得他们二人能力如何？”林火根又问。

史可法没有犹豫，道，“鹿友公德高望重、能力超群，洪亨九不论品行，亦是能力超凡之辈。”

“是啊，他们二人都是老先生非常佩服的人，但吴甡在崇祯十五年任大学士时，宁可丢官也不敢出任督师同李自成等部作战，洪承畴统十三万精锐明军，结果被清军歼灭殆尽，”

皇帝感慨叹息，然后又突然道，“所以，老先生是惧怕了顺军与东虏，是不是？”

听了皇帝这番话，史可法的脸一下子红了，吴甡和洪承畴都是史可法非常佩服的人，也自认能力比不上二人，可是他们都不是李闯和东虏的对手，所以他们的失败，的确在史可法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皇帝对史可法一直非常尊重，此时突然道出这种攻击性言论，且说到了首辅的的心坎里，令他意外且惭愧，一时间很是尴尬。

林火根看着史可法的脸色，咄咄逼人道，“所以老先生对我朝官员和军队北上非常反对，是因为惧怕，因为自己内心惧怕而弃水火中煎熬之北方百姓于不顾，老先生觉得合适吗？”

如果刚才是攻击性言论，这句话就是直指首辅的道德品行。

史可法听了，惊怒万分霍地立起，哑声道，“倘若陛下认为微臣不配为首辅，臣当即避位让贤！”

林火根见此，当即换上笑脸，起身来到史可法面前，伸手扶他坐，然后坦诚道，“如这大明天下只有一位方正君子，那也是老先生您，朕怎会怀疑您的品行呢？”

我只是怀疑您的能力，林火根心道。

他已经看清了，史可法畏清若虎，除了他个人能力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江南官绅群体对收复北方并不热衷。

在北京覆亡以前，明朝廷每年要从江南各地搜括大量粮食、银钱、布帛等财物，弥补北京宫廷、诸多衙门以及九边庞大的耗费。

北京失陷、崇祯殉国固然悲惨，但对南方来说，再也不用向北方输送钱粮，甩掉偌大一个沉重包袱，江南的官绅士民心里估计都是窃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