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那位宣玉真人最后到底有没有成就元婴,他也是不曾知晓。
如今看来,应是成功了。
两人进殿与那值事道童说明来意后,后者稽首一礼,便匆忙往后殿通报去了。
不多时,便有一名手持拂尘,头戴白玉冠,额广颏宽,髭须浓密,功行约莫在明气二重境的中年道人走了出来。
他先是稽首一礼,随后开口笑着开口言道:“原来陈师弟来此,为兄今日定当好生招待一番。”
说罢,便已是一挥手中拂尘,示意身后值事道童去端茶了。
陈守稷与高若望二人还有一礼,随后前者道:“解执事客气了,今日我前来,实际上乃是为我这师弟挑选一座合适的洞府。”
觅仙阁虽然只受掌门真人管束,可这指得其实是阁中掌阁、主事等少数有着正位之人。
似解执事这等明气境界的执事,基本都是些在阁中挂职,领些丹丸供奉,不得正位的弟子罢了。
其实不止是觅仙阁,斗岁宗乃至其他道派之中,似这等涉及到需要处理杂事的职位,大多都是些功行较低,又无多少上进之望的弟子挂职担任。
就如眼前这觅仙阁,除却需要安置各门各峰弟子修炼洞府外,还有这诸般杂事需要处理,日常事务繁多,是以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对此都不感兴趣,能来这里的,都是些在修道一途上不再奢望有所上进之辈。
故而哪怕从名义上来讲,觅仙阁属于掌门真人一系,但其下的低辈执事在遇见陈氏这等大族子弟时,仍是会存着交好的心思,予以方便。
阁中掌阁以及主事等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触犯到涉及门规底线之事,也无人会来问责。
解执事闻言后,立时望高若望看来,道:“哦?不知这位师弟是什么个情况?”
陈守稷当即将高若望的情况略微提点出来,解执事在这觅仙阁中挂职已久,仅是三言两语便听明白了高若望的情况。
当下不由得心中有些诧异,暗忖道:“原来是洞天真人门下,如此一来,我自当好生相待。”
他当即笑道:“门中洞府座次皆有定数,以高师弟眼下的功行,恐怕只能领得玄庐精舍一流的洞府。”
高若望对此早有预料,倒也并不意外,稽首一礼,开口谢道:“自是如此,定不会让解师兄难做,便有劳解师兄了。”
解执事往陈守稷看了眼,见其面色如常,未有变化,这才心下一松,道:“此不过小事尔,高师弟无需客气,请随我来。”
说罢,便侧身一请,往后殿走去。
他最怕就是陈守稷开口,硬是要真宫气府一流的洞府,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若是开口应下,那试问门中其他明明功行比高若望高出许多,达到明气乃至玄光境界,却仍是只能分得玄庐精舍一流洞府的弟子又该如何做想?
届时要是有人闹起来,到了掌阁那里,他定然是讨不了好的,说不定这执事之位也要被脱去。
可若是不答应,那便是恶了陈守稷,这同样也是不成的。
眼下这般,反倒是最为容易处置的。
待到了后殿
解执事吩咐身边的执事道童取来一块温润玉碟,道:“高师弟,此碟录有门中各处洞府所在,灵机多寡等,你可先拿去看看,然后择一玄庐精舍栖之。”
高若望笑着收下,拱手道:“那便多谢师兄了。”
语毕,便将其贴于额头,令神气探入其内,须臾间便有诸般信息涌来。
高若望一一看过,发觉里面所录洞府皆为玄庐精舍之流,当即明白这玉碟也应当有三块,分别按照洞府品阶而分。
而他手中这块玉碟之中,大部分洞府都是早已被人占据了的,剩下的洞府或多或少都有着各方面的缺陷之处,不是位置偏僻,便是灵机较为稀薄,总是难以让人尽如人意。
仔细看完之后,他却是选定了一座唤作“离忘山”的洞府。
此处山如其名,远离群山,独立于水泽之上,方圆接连十余里皆无任何洞府存在,且其位置更是偏僻,位于北位最远端,平日里若是需要去寻觅同门,交流道法,又或是其余杂事等,少说也要大半柱香的时间赶路,颇费时力,是以未曾入得往前来选取洞府的弟子法眼。
但此山灵机倒是颇为充裕,在一众玄庐精舍层次的洞府中,也算得上一流了。
高若望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方才选定了此处。
等他入主此间后,定然是要设法将父亲与两位兄弟接入门中的,有此等洞府在手,怎么也比蜗居于盘榕村那等灵机稀薄之地强得多。
届时,家中那面青铜宝镜也肯定是不可能丢弃,要随身带过来的。
此镜神异无比,似有传继道法,辅助修行之用,无论是何人见了,定然会起得心思,设法夺去为自己所用。
这离忘山远离一众同门道友,虽然不适合与其交流道法,但也能够免去不少麻烦,再加上其灵机充裕,在玉碟中剩下的一众洞府内,已经算得上是最为合适的了。
拿定主意后,高若望移开玉碟,睁开双目,笑道:“解师兄,便这离忘山如何?”
解执事略一思索,便晓得了离忘山所在位置,他面露讶色,往陈守稷看了一眼,随后劝慰道:“高师弟,这离忘山虽然灵机较胜,但是位置偏僻,恐怕不利于往后修行。”
他是看高若望功行低微,连驾云飞遁都做不到,再加上陈守稷在一旁看着,这才会开口提醒。
否则的话,若是换个寻常弟子过来,休想让他提点半句。
陈守稷在一旁虽然看着,但是这等选择洞府之事,他是决然不会干预的。
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既然入了修行之道,那么往后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应当有所预料才是。
这离忘山虽然位置偏远,但也并非是件坏事。
高若望微微一笑,随后道:“多谢解师兄提醒了,不过正所谓彼之毒药,我之良方也,此处弊端于我而言,恐非是坏事。”
解执事见此,也不再说些什么,伸手入袖,在里间掏摸了一阵,取出一块白润玉牌拿出来交给他,道:“你既然通过玉碟选定了此处,那么离忘山所在位置你定然是知晓的,此是开合洞府禁制的牌符,我自命一执事道童与你同去。”
高若望稽首称谢,陈守稷又与其寒暄了两句,待那领路的执事道童过来,两人便跟着一同往殿外走去。
只是方出得殿门,陈守稷忽感一道熟悉气机遁来,仰首看去,只见一道遁光自东而来,须臾间便已是落至正殿外。
他不觉眉锋挑起,开口问道:“方觉缘?你来觅仙阁做什么?”
那遁光倏忽一散,自里间走出来一名少年道人,头束逍遥巾,身着素色道袍,腰悬法剑,其人双目明亮,清神玉表,有出尘高鹤之姿。
他闻言后,似也有些诧异,随后冷笑一声,道:“陈守稷我到何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往高若望微微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挪开目光往里间走去。
陈守稷看着其渐渐远去的身影,目光一阵闪动,心下暗自思忖道:“传闻方觉缘近来在外收得一弟子,其天资聪慧,仅一载便渡过开脉一关,且还是上等脉象,此次来觅仙阁,莫非是为其寻觅洞府来的?”
心思一阵百转千回,他转过身来对着高若望温声道:“你且先跟着那小童去看看洞府,为兄晚些时候再来寻你。”
方觉缘乃是师徒一脉的弟子,且与陈守稷这等元婴世家一般,其恩师也是一位元婴真人,平日里素来与他不对付,若是被对方抓住痛脚之处,那定然是少不得要蜕一层皮下来的。
眼下对方既然想要为门下弟子寻一座上乘洞府,那自己定然是要设法阻碍的了,不管能不能成,总归得给此人添些麻烦才是。
高若望将方才二人直接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下大致能够猜测出方觉缘的根底,以及陈守稷想要做些什么,当即拱手一礼,道:“那小弟晚些时候便在洞府内恭候师兄大驾了。”
言毕,便与那执事道童往山下走去。
而陈守稷却是再度转身,往正殿迈去。
解执事方送走了陈守稷二人,刚刚长舒一口气,便看到一位少年道人走了进来,不禁神情一变,连忙迎了上去,稽首一礼道:“方师兄有礼。”
方觉缘点了点头,同样也是稽首还礼,随后毫不客气道:“去将录有真宫气府一流的洞府玉碟拿来与我一观。”
方觉缘乃是元婴真人门下,功行又在玄光三重境中,自然是位列门中真传之一,其早已挑选过洞府了,眼下忽然来着觅仙阁中,且上来便是索要玉碟,显然是想再要一座洞府。
解执事常于这等真传弟子打交道,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不由得心下暗骂一声,但面上却是恭敬称是。
只是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