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想要一直坚持,人的本能也会放弃的。
后来,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某一个下午,她和蓓儿丹娣一起喝着Gevrey-,玫瑰一样的色泽在慵懒的下午阳光中飘忽闪躲,再是浓烈的原香也让人提不起精神。
蓓儿丹娣放下酒杯,抬头看她,目光里有一丝歉疚: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当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去。”
麻衣伸出食指卷自己的鬓发,绕成纯黑色玫瑰扣的形状,阴影斑驳下绮丽而哀伤:“亲爱的,第一,他不会听你的话,第二,没人能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方同样如墨的眼里有什么在破裂,碎片闪烁着点点银光:“我知道,可我还是不能释怀。这样互相攻击、互相否认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缩回双手交握于胸前,那是个祈祷一样的姿势。
麻衣没有回答,自顾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晶莹剔透的两种物质在光线的串连下交织如梦,而蓓儿丹娣继续自言自语着:“有时我很困惑,为何自己还在这凡世挣扎,你呢?难道死亡不比生更加永恒吗,对于本应死去的我们?”
是啊,本应死去的我们。我们才是本应死去的。
结果我们还活着,还在这里漂游如天边的闲云,而你走失了。
她眼瞳猛地缩紧,低头间重重刘海如帘,遮住了那双本满是风烟摇曳的眼眸。
蓓儿丹娣刚刚告诉她,那位董事就是她们的老板,也是最后将校长重伤的那个人,但同样是,死的那个人。
于是你和你的儿子一样,带着重重叠叠的秘密和不甘走了啊,怎么走的如此轻描淡写,还不及你玩游戏时轰轰烈烈器宇轩昂。老板,你说你当初的愤怒多不值得。
你们俩个,有时候相像的让人啼笑皆非。
不知道最后你们的恩怨在死亡之国里能不能有个结果,诗寇迪、校长、创……?
她只记得那时她突然笑了,无声无息,轻如鸿羽,却是她记忆中最累的一个笑容,那仿佛是经了霜的花枝,看着依旧鲜妍妩媚,内里其实早已枯萎,不会再有未来。
不见了,未来。
两道属于不同声线的神文骤然奏响。
金红与蓝紫交织中空气剧烈震颤着。
破空声、爆鸣声、击打声应和如歌。
地上落满了金属灰色的骨骸,狰狞可怖的奇异形状密密麻麻铺叠着,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腐烂气息,铅灰色火苗四散飞舞,溅起星星点点。
“我现在越来越难以理解你了,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自己已成为一个怪物的事实的。”左手忙里偷闲一把扯下已经不成样子的领带,果戈里似笑非笑。
扣动扳机的频率没有下降,奈瑟只是撇撇嘴:“这个问题,我当年也问过他。”
“你什么意思?!”
知道自己反将一军,成功激怒了对手,奈瑟仅仅歪了歪头,语气不屑:“他说,就算如此,他也不会让那些人如愿。这算是他的特色吧,那种毫无建树毫无志气的回答。”
“奈瑟,有句话,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说,”刀风凛冽,在密匝的攻势下果戈里寸寸逼近。
“但是,能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还记得这把刀,你也还记得那辆玛莎拉蒂吧?这本来是老校长的东西。他弥留之际将这些东西给我,它们拼成了一句永远无法完成的‘抱歉’。”
没有停下来听他的回答,果戈里继续说下去,有一瞬间奈瑟怀疑自己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悲悯:“就在他对你和安诺他们下命令的前一天,我因为一件事去办公室找他,你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创小时候和父母的一张合影。我从没见过那个傻小子笑的那么开心过,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被阴影覆盖的……那种笑容,你明白么?我不会形容,但是我可以说所有看到那张照片的人都不会相信……相信……老校长就一直拿着它,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悲伤,也许是遗憾,也许是不甘,但绝对不是恨,不是他在提到神明时的严酷表情。
“第二天我被派去执行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支开我,但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他了解我的心情,知道我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的——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向我隐瞒的话。”
果戈里极速挥动的刀突然停下,带起的风还未止,一时间沉默填充的空间中只剩下两人低低的喘息声。
果戈里低着头,刻意制造的阴影下眼中金色忽暗忽明,在瞬息万变的光线里如交响曲中大提琴的回旋,“他在歉疚,那时看着那张照片的他在歉疚——我很久之后才明白过来。”
灰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生长起来,盖过了所有极速逃窜的鬼娃微笑,烧焦的气味霎时弥漫,果戈里的声音从未如此嘶哑,像是含着血的咆哮。
“因为,他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某种曾经逝去的位格骤然复苏!
密卡斯学院
早已被诸多序列者家族以及先一元宫等三家道派加持的神国,在同一时间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天空开始破碎,大地逐渐沉陷,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蔓延而出!
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这座神国已经走到了尽头,即将迎来崩塌一般的模样。
还沉浸在先天元空之中,设法夺取先天精气的许晟也是骤然惊醒过来。
位于迷境中的本尊只是略微一辩,便洞彻了前因后果。
克诺罗斯……
那位神王即将复苏归来了……
这座曾经属于祂的神国,自然也将去觐见祂的主人!
只不过,令许晟感到疑惑的是,克洛诺斯的神骸,不是被学院封印住了吗?怎么会突然复苏?
他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决定暂且不急着出手,先观察一下学院方面,以及其背后的先一元宫等势力的动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