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七阿哥大一岁的舒泰,反而比他矮半个头。她不大高挑,又好吃点小零嘴,珠圆玉润。遇上这酷暑,她不仅央告阿香,把衣裳的尺寸给改得又宽又大,还把所有头发都给整齐梳上去,一根不漏在外头。纤长优雅的后脖颈上,时不时冒出一两颗晶莹的香汗。
舒泰注意到七阿哥不停地瞄自己,只当他是注意到自己体胖多汗,倍感窘迫。拿前两天海枫赏的茜色香云纱手绢,偷偷擦拭。
“七爷忙吧。奴才还得回畅春园,给主子复命。”
“哦,姐姐路上当心。”
“不敢当!七爷,您的姐姐,是四位公主,奴才当不起这一声姐姐。”
舒泰本都走远了,出宫门时,不经意间,眼角掠过书房门口,意外发现七阿哥竟然在目送她,心底不知怎么地,酸甜苦辣咸,百味杂陈。
她叫两个跟来的小丫头先出去,自己单独折回来。
“七爷,奴才卑微,轮不上说这话。但是......今儿的事,您是爷,他们不好,该罚就罚。要是不想自己开口失了身份,派个人跟翊坤宫说一声即可。我们主子,拿您跟宜妃娘娘生的九阿哥,一样看待呢。贵妃娘娘事情多,且身子骨不结实,宫务,爷不能都指望她周到、不出纰漏。”
七阿哥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舒泰那浅粉微闪的面色,该用何等颜料入画,才能还原?
白云母配上一点点珊瑚的赤色,或许可以?
舒泰看他呆呆的,半天不回话,只好屈膝跪安后走了。等七阿哥回过神来,身边空无一人。
她走后不到一刻钟,内务府到底又送来两大块冰过来,都是整的,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凉意。
“求七爷好歹口下积德,在四公主面前,给咱们留点脸面。”
“我用不上,你们把这些,送到三公主和六格格屋里去。还有,外头挨罚的两个小太监,叫他们歇着去吧。”
七阿哥刚用水晕开颜料要作画,两个小太监挨挨蹭蹭地,过来跟他请罪。
“爷,奴才们嘴上没有把门的,活该挨日头晒。”
“行了,去当差吧。”
“爷是要画画吗?奴才伺候笔墨。”
七阿哥一个没拦住,两个小太监,已经看见宣纸上,粗略描好的线条。
“哟,这是舒泰姑娘吧。爷真是好眼光。满宫的侍女里头,就数她模样整齐,人又能干。好几位爷等着到年纪,跟四公主要呢。爷喜欢,可得早点开口。”
听见这个新消息,七阿哥五脏六腑都在抖,差点把墨汁撒在线稿上。
“她......谁想要?”
“说是五爷提过一嘴,奴才看,似乎八爷,露出过点意思。都还小着呢。四公主总不接话。”
又是他。
又是八阿哥。
阿玛的赏识,娘娘们的宠爱,宫中的份例......
他把能抢的都抢走了,就连舒泰,他都要抢。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俩明明年纪相仿,出身相仿,自己却处处争不过?
小太监们把几支笔都给洗好了,七阿哥迟疑良久,终于选了一支,郑重蘸取颜色。
无比耐心地、调出一个他想要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美好,都是属于他的。
谁都不能夺走。
画好后,七阿哥亲手装裱妥当,收在一个最不起眼的木箱子里面。
画上的舒泰,永远只对他一个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