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练剑的。”他不敢再看她,却又想同她说话,“你呢?”
“我?”琼亦回答道:“早起修行,先观望风景,净净心。”
她望着远方淡青色的、自鹅黄于月白间过渡的天空,不禁轻笑,露出一对很好看的小虎牙:“风景不错,你要上来看看吗?”
银杏树很矮,琼亦坐着的树干高度差不多位于他肩头:“不了,我站在树下就可以了。”他走在树前,负手倚树眺望。金乌已跳出山头,掀开了雾纱露出山的全貌,杂色交织,天是青绿色的,像极她的裙摆。
“好看。”他道。
琼亦快习惯他这话里敷衍,但语气认真的回复了。
“为何要净心,是有什么事吗?”盛玄怨问。
他这一句问话出乎了琼亦的预料,她本来觉得,以盛玄怨说话的准头,是不会察觉到的。
盛玄怨的确没有察觉到她有心事,单纯是没话找话,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琼亦沉默了半晌:“昨日,我被缢鬼夺魄,多出一段记忆,是它生前的记忆。”
盛玄怨抿了抿唇,静静听着。
“我在记忆里看到,她为情所困,自缢而亡,就算死了化成鬼邪,都还想着能离开那片林子,去找它的爱人……”琼亦从树上轻跃,落了地,“我不懂……”
“不懂?”
琼亦定定地望着他:“嗯,不懂。”她顿了顿:“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就在我心口,像火烧一样。”
“我不是不懂她,我不懂那个男人。”
“为什么说好的承诺,却背叛的轻而易举。”
“重情义,本是好的,可遭人诓骗,活活叫痴情人沦落成了这样!”
琼亦攥着拳,胡乱地踢了踢地上的落叶:“真叫人……恼火!”
她说着,已是发展成了自言自语:“若是,若是我碰上这样的人……我定与他撇个清清白白,然后狠狠教训他!”
“嗯。”
盛玄怨看她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在一旁应声道。
有个人听她倾诉,算是将肚子里的话抖落了个干净,琼亦觉得心情明朗了不少,回头望着盛玄怨,垂着眸子淡淡笑了笑:“哎,你话是真的少啊。”
他道:“在听你说。”
“所以你觉得,这世上,男子真的不比女子深情吗?”
盛玄怨沉默了:“我不知道。”
他想了好久,又道:“人与人不同,有人薄情,自会有人深情,不分男女。”
琼亦听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似是想起什么来:“对了,盛玄怨。算上初次遇鬼那回,你都救我两次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你有什么想要,又是我能办到的,只管提,我都会为你做的。”
盛玄怨迟疑了一下,而后淡淡道:“不用,灭邪祓祟本就是盛氏之任。我又不是为求回报救得你。”
“那可不行!”琼亦就知道他会拒绝,忙道:“我阿伯很早就教过我,滴水之恩应当涌泉当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见她坚持的样儿,他想了想:“那就当你欠了我两个人情,日后还回来就行。”
琼亦抬手伸出小指,“行啊。我琼亦说话作数,不会反悔的!”
盛玄怨怔了半晌,伸出手同她拉钩许诺,见她笑的样子,眉眼微舒。
他有些拘束了般撇过脸去:“方才是你的歌声吗?”
琼亦很自然地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盛玄怨心觉那歌声清灵悦耳,但他完全无法开口说些夸赞话,只是有些木讷地点头作应,面颊上泛些微红。
她见他不答话,偏过头看去,盛玄怨正目视前方抿着唇,浓密的剑眉下,是长而直的睫毛,眼型似是丹凤,目瞳墨黑,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轮廓棱角分明透出一股子冷俊的少年气,一切都恰到好处,极其好看又耐看。
琼亦咂了咂嘴,又一次地在心里感叹,这家伙的脸还真是漂亮啊。
盛玄怨听一侧没动静了,微微转过身子就瞧见她那双水灵又直勾盯住自己的眼眸,距离有些近,本就红了的脸腾得化为赤色了。
琼亦正大光明偷看被撞见,却见盛玄怨比她还窘,失笑着:这人怕不是没怎接触过姑娘家,这反应也忒好玩了。
她别起双手,厚着脸皮叫他:“盛玄怨。”
盛玄怨低低应了一声,察觉到了琼亦在逗他,心底不情不愿的,并不甘被她这样挑逗。
琼亦见他耳朵也开始发红,心里更觉得有意思了。不过这人皮归皮,多少还是懂点分寸的,怕再招惹他直接炸毛,安安分分地闭嘴站在他身边,看那日头越攀越高。
“时候不早,该练剑了。”琼亦说罢,提着剑转身往山顶空地走,“我在这练,不会扰到你吧?”
盛玄怨摇摇头,问:“往后,你也会来这边练剑吗?”
琼亦思忖一阵,答道:“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