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别院、高低几座山的范围内,一根葱的事儿都不许他过问,还管辖范围?怎么管?
那儿随便出来个下人、丫环,都能对他个四品官儿呦五喝六的,怎么管?
武德森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宋文去盯着点儿狄映,别让那个新官的上任三把火、不知轻重地烧到了什么。
也是在让他防着狄映,别一烧到什么、就闹到陛下的面前去。
他宋文,就是个拎着张纸,到处给某些个人、擦屁股的。
可狄映那人
宋文的心里正念叨着,抬眼就看到了真人。
宋文微微眯了眯眼。
这个狄映,在早朝时候的表现,看着是个正的。但是,接了案子没有直接去别院,而是来找了自己
这是圆滑了吧?知道绕不过自己去,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还是事儿还没干,就想先拖个垫背的?
这些想法,让心头本就不悦的宋文站住了脚,没有上前去迎接。
狄映见状,不在意地笑着走过去,笑得干净敞亮,出声道:“于大人,武左侍郎别院的案子,还请您跟着走一趟。
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多带些个人,跟着我去看看就行。有什么事儿,都算在我的头上,如何?”
宋文闻言微怔。
狄映这话的语气、对自己的态度、对事情的处理方式
宋文咧了咧嘴,拱手微弯腰道:“一切听凭狄大人做主。”
狄映抬手,接住对方的双臂,再顺势一带,自己就站去了对方的侧边,然后貌似“鬼祟”地低声问了一句:“挨批了?”
问完,见宋文不吭声,狄映便与宋文一边并肩走,一边就感慨道:“我觉得啊,全国朝最难当的官、就是你这位置了。
京畿重地啊,稍有个风吹草动,就是你的责任了不是?品级却不是很高,啧啧,压力山大啊。
这地界儿,天上掉块石头下来,都能砸中好几个官儿,其中至少就得有个一品。还有那些个满地走的,不是这家的仆人、就是那家的随从,咋管呢?
可又没法不管。今儿东家少了一只鸡、明儿西家丢了一只鸭,都得找你,啧,鸡零狗碎的,就这你都还得把握个度呢。
而正经大事却几乎都绕过了你,等到收不住尾了才把你掂出去扛。好处没有,黑锅一堆,太难了。”
宋文听了,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儿热了。
他反握住狄映的手腕,喉头哽了两下。
想说什么,却最终又咽了回去。
宋文是个性格并不多刚强的人,做人做事都很谨慎。说白了,就是有点儿乌龟的脾气。
许着就是因为这性格,才被提拔上来,放在了这京兆少尹的位置上。然后就更加小心了。
有什么事儿了,就让下头的人去做,做得好了,上官有功劳做不好了,被上官骂,宋文他就缩着脖子听着。
对任何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管住自己的手。不能不伸、也不能伸得太长,小心翼翼地缩在后头。跟活稀泥似的。
反正上官就需要他这么样的一个人、摆在这么样的一个位置上,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宋文就这样混混噩噩地过。
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了,他都忘了摸摸自己的心跑哪儿去了。
可他说到底还年轻啊,他也有过雄心壮志啊。
大男人家家的,谁愿意活得这么憋屈?谁不想能更进一步?
难道他就要在这么一个、丝线一般的位置上、坐到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