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的话音刚刚落地,便见衣熠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白衣少年深深稽首:“小女子欺瞒了公子,还望公子原谅则个。”
身后的婢女、将士们见到衣熠拜倒,也都默不作声的向白衣少年跪了下去。
只听衣熠悲切的声音响彻大堂:“小女子本是余安名门之女,奈何叛军围城,家父拼劲全力才将小女子送出了城,让小女子前往宁国去投奔那远嫁的姑母,奈何却有宁国大军驻扎在这黎宁交界,没有通关文书便过不去,小女子便和众位家仆栖身于此,并非故意隐瞒公子。”
“女公子身处战乱之地,本就应多加小心,鄙人又怎会责怪女公子欺瞒之过?”白衣少年赶忙上前一步,搀扶起梨花带泪的衣熠,继续道:“不过是进入宁国境内,鄙人虽不才,身上却正有一物可相助于女公子,女公子勿需担忧。”
“那小女子便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了。”说着,又要往下拜去,却叫白衣少年拦住了。
“勿需多谢,鄙人尚未报答女公子的收留之恩,女公子便当这是我主仆二人的相谢之礼吧。”白衣少年看着衣熠似海棠着露般的娇颜,耳根处突然泛起了红来。
饭食过后,众人收拾起了行囊,随着白衣少年,一同来到了黎宁相交之处。
来到城门处,才见路途边倒了许多拖家带口的平民,看他们风尘仆仆之态,便知是一路逃亡而来。
有一宁国士卒在看过白衣少年递出的族徽后,大手一挥,一众人便踏入了宁国疆土。
随着马车一路向前,不过百十里路,路遇一茶肆,衣熠见众人面带疲惫,便叫大家入茶肆歇息片刻。
青枢闲不下来,便带着几人去收拾马车。小书童不甘寂寞,硬是拉着白衣少年跟在众人身后看热闹去了。衣熠身边只留下了玉衡侍候。
两人正吃着茶点,品着白衣少年赠送的香茗时,茶肆中又迎来一行人,看他们前来的路线,亦是从大黎方向逃来的。
这行人在点过茶水后,便坐着闲聊起来。
其中一个瘦小的汉子先开了口:“唉,真是倒了血霉!那些杀千刀的宁国兵士,入城门的时候竟然要了我百两银子!百两啊!我这两年在大黎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这一下全没了!”
“你不过也才百两银子。老夫这次去大黎做生意所有的本钱加货物全让那帮杂碎们给扣下了!竟跟老夫说疑似皇室器物!我呸!当老夫不知道他们那些龌龊的心思?还说是皇室,大黎皇室的东西都被那些叛军占尽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只是现今却让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老百姓倒了大霉!”另一张桌子上的老者恨声道。
“你说什么?!”衣熠听到此处惊得魂不附体,“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连打落在地的茶盏也顾不得了:“你刚说大黎被怎么了?”
“哎哟,姑娘,你还不知道呢?”老者被衣熠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又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余安城早在几天前被攻破了,城里的富裕人家都被抄了宅,达官贵人们全都被押解成了人质。听说连大黎皇宫都被占领了,惠文帝自绝在了龙椅上,大黎的那两位公主也都被关押起来了,那境况听说惨得很呐。”
“自......自绝了?公主都被关押了?”衣熠似是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这可是真的?”
“别人要说老夫不敢保,但这些可都是据老夫那从余安逃出来的远房侄子说的,千真万确。”老者抚着胡子,确凿的说。
“哎呀!那两位公主都被俘虏了?我可听说大黎的那两位公主俱是绝色佳人,才貌双全啊。”瘦小的汉子在一旁多嘴道。
“那可不嘛,老夫那侄子说啊,那两位公主其实是被那叛军首领给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夜夜春宵,好不快活哪!”老者摇头叹息。
“哎呀呀!这龙子凤孙竟也有如此惨境,大黎算是完咯。只是可惜了那两位公主,唉!”也有人附和老者,同时扼腕道。
“......”
衣熠已听不进他们接下来的话了,她满脑子全是父皇和阿姊的身影来。一会是父皇拉着她的小手跟她讲解着书中的故事,一会是他浑身浴血躺在龙椅上奄奄一息,一会是阿姊转过头来对着她明媚的笑,一会是她满面血泪哀恸的悲凉。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已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面对着谁。
衣熠的世界好似突然间片片瓦解,群山崩塌,河道枯竭,地面龟裂,天空低垂。远处突然亮起雷鸣电闪,灰暗裹袭着大块大块的乌云倏忽而下,压得她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来。
“父皇......阿姊......”衣熠无声的念道,一行清泪自眼眶中滑落,滴落在裙裾上,晕成一抹暗色。
“女公子——......”突然间天旋地转,面前一黑,恍惚中似乎有谁的声音朦胧的传来,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