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灰色的帘幕微微抖动,那是被微小而急促的风掀动的缘故。
可这间雅座位于金玉楼最里面,又不挨着窗子,是何处来的风呢?
衣熠仔细听着帘幕外的动静,却听到了一阵鼻翼大力掀翕带动的气流之声。
原来是胖掌柜。
“公子所说何意,小人不懂。”过了好一会,帘幕后的掌柜才颤巍巍的开口,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想必掌柜的早已知晓鄙人的意思,还望掌柜能快些将你这金玉楼的主家带来。”
叶飞飏又恢复了惬意之色,他边说着,边往衣熠的茶盏中续了杯茶。
“若掌柜的仍故作不知,那……”叶飞飏的语气又变得幽深莫测起来。
虽有着帘幕相隔,但衣熠仿佛能透过帘幕,看到掌柜面如土色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肥胖的身形左摇右摆,抖如筛糠。
衣熠坐得腿都麻了,仍然没见着叶飞飏所说的“主家”前来,也听不到帘幕外掌柜的丝毫声音,就连楼下士子们的声音亦是小了许多。
衣熠有些担心,可她看着叶飞飏一副胸有成竹的闲适姿态,不免有些惊奇。
这叶飞飏的手里到底握了这金玉楼什么把柄,竟让他对他自己如此的有信心?
主家?故人?
她知道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汪海,叶飞飏要见的这位主家,很有可能跟汪海有着什么联系。
可叶飞飏却声称自己是这位主家的故人?
衣熠不免又偷偷打量了下叶飞飏。
难道这叶飞飏不止是宋何的幕僚,还曾跟钱府被屠一案有过什么牵扯?
衣熠突然觉得有点乱,她回想着自听到钱府被屠之案后所发生的一切,有种正站在漩涡中,身不由己的感觉。
不止是钱府被屠之案让她觉得疑点重重,就连宋何和叶飞飏,她都觉得他们周身布满疑云。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着大文章,一旦她揭晓了这个秘密,她必会也会深陷其中。
正在衣熠垂目深思时,门口的帘幕却被人粗鲁的一把掀了起来。
从外面走进了一位满脸络腮胡,不伦不类的长者。
说他不伦不类,是他明明穿着文人最爱穿的锦衣曲裾,却并不在腰间配装饰,反而挎了一把大刀。脚上蹬的也并非翘头履,而是从赤岚传来的尖角靴。
走起路来,也是大摇大摆,横刀阔斧,比起这一身文人的装扮,他倒更像是一名武者。
“听说这里有我的故人,可问故人是谁?”来者声音洪亮,就算放下帘幕,恐怕也挡不住他的声音。
“是我。”叶飞飏起身,对着来者躬身揖礼道:“敢问您可是汪海,汪大户头?”
汪大户头?
衣熠一惊。
她只以为这主家会是熟识汪海之人,或是汪海身边的人,却万万想不到此人正是汪海!这查汪海,果真是来查汪海了?
而她也未曾忘记,叶飞飏自称是汪海的故人,那叶飞飏……他果然是与七年前的旧案有关吗?那他在当年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宋何呢?他可知晓叶飞飏的身份?若是宋何不知晓,那这件事能带给她什么好处?若是宋何知晓,那宋何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
衣熠压住心底的滔天巨浪,盯着叶飞飏的眼神也从惊诧逐渐趋于平静。
“你是谁?”汪海上下打量了叶飞飏两眼,随即他的眼神便飘到叶飞飏腰上的玉牌上,定住了。
“主家,使不得啊!”这时,那位胖掌柜也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赶了进来,看样子是追着这个满脸络腮胡的长者来的。
“这……”掌柜扫了一下室内的叶飞飏和衣熠后,忙致歉道:“二位公子,对不住。这是小人的远方的表哥,平素里最爱胡闹,若有得罪二位公子的地方,小人代他向二位公子赔罪,今日这桌酒席,就算在小人的头上,以表歉意。”
这面说着,那面便拽着络腮胡长者的手,想要将他拽走。
“掌柜的,你且等一等。”叶飞飏见掌柜的动作,笑着开口阻止道:“汪大户头,现今旧事重提,你可是还要躲避吗?”
胖掌柜一听,愣了一下,看着叶飞飏的目光里带了些错愕,可更多的却是恐惧。
“公子可能是误会了,小人这表兄并不姓汪,更是不识得什么汪大户头,所以……”
“平安,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