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那个圆脸女人本还在缓慢地蠕动,爬行,但是她突然也不动了。她的面孔诡异的扭曲起来,她的瞳孔忽然慢慢涣散,她费力地想抬起头望向远方,但是却只能沉沉地垂下头去,终于一动也不动。
她就这么死了。她的衣服和身体开始嗤嗤冒着白烟,慢慢被化为血水渗入青草地里。那片青草地飞快地发黄、枯萎、凋零。
易无咎忽然觉得浑身发冷。青港村本来是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这里当然也有生老病死,却绝对没有仇恨,没有杀戮,没有纷争。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已改变。
他慢慢走到悬崖边,准备跳下去回到村子,但是他忽然顿住,浑身肌肉忽然紧绷,汗毛乍竖,霎时间冷汗如洗。
从虎形山巅往下望去,雄阔瀑布冲击形成的深潭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潭水幽深无极,蓝得发紫,好像这只眼睛的瞳孔。在这深不可测的潭底深处,似乎有一个恐怖到极致的存在,正透过这只眼睛的瞳孔,冷冷望着易无咎。
这种眼神,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神,也不是猛虎和狮子的眼神。因为就算是饥饿的猛虎和狮子在捕食的时候,也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易无咎只觉浑身鲜血都已凝固,身体已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然而只是一个瞬间,当他再次凝神望去,那种可怕的感觉却已突然消失。
瀑布依然壮烈飞泻,只是势头比往年的这个时候要凶猛许多。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春夏之交时节的瀑布坠势越凶猛,汛期的洪水就会越发凶猛。从有记忆以来,易无咎从没见过势头如此猛恶的瀑布。
易无咎站在虎形山巅,就像巍巍高墙上的一粒小小芝麻。从虎形山上向下远远望去,青港村就像蚂蚁窝一样渺小。在青港村和悬崖瀑布之间,有两个如同蚂蚁一般的人影飞速纵跃而来。易无咎眼尖,认得是柳云龙和柳云波两兄弟。
一朵白云恰好从头顶飘过,易无咎翻了一个筋斗,像白云一样从崖顶轻飘飘跳了下去。他的脚尖刚沾到地面,就被柳氏兄弟一人一只手捉住了他。
柳云波叫道:“你个蠢货,今天是龙舟竞渡赛的日子,你忘记了吗?”
易无咎猛拍了拍脑袋,叫道:“糟糕,难怪我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身形忽然横移,已如一阵风向着青港村吹拂过去。
“等等我们,你这个蠢货。”柳云龙和柳云波在后面大喊大叫着追了上去。
姬青枫真的睡着了,等人是件很无聊的事,无聊的时候不如睡觉。
夏沐灵没有睡,他将五根手指浸在水里,丝丝缕缕的水线从水面升起,绕着他的手指缠绕,消失,然后再缠绕,再消失,就像情人的发丝。
周米宝瞧着气喘吁吁的三位少年,小脸笑得像春花绽放,眼神却恶狠狠的像只小野猫。
她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像春风一样温柔,柳云波兄弟却好像又感觉到一丝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居然用了一炷香时间,你们两个,下午演武场,不见不散。”
她微微歪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易无咎。易无咎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似乎比阳光还要明亮。他看起来又开心,又温暖,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米宝的笑容似乎丝毫没有改变,但是眼神却已微妙的变了。她的脸本就白嫩光洁,此刻似乎在发光,就像明媚的春光。
她笑眯眯地瞧着易无咎,就像初恋的少女瞧着心仪的情郎。她的声音虽然仍是恶狠狠的,但是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易无咎,你……”
“你来迟了。”夏沐灵忽然道。他冷冰冰盯着易无咎,嘴角似乎噙着一丝冷冰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