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色龙舟两侧的长桨在水面搅起的两排水花，赏心悦目地连成了两条长长水线。

“奇怪了。从现在开始，周家的红色龙舟速度好像也上来了，刚好咬住了夏家的龙舟尾巴，一丝一毫也没有再落后。”金飞云再次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叫道。

“而且，这鼓声听起来很奇异。”姬鸿泰捋着并不多的灰白胡子，眼睛微微眯了眯。

湖畔四散的观众中，有人惊叫出声：“好整齐啊，没有一点点的差错。十八个人就像，不，不是像，完全就是一个人在划桨。而且这扒桨的速度还在不停地提升。”

“那又怎样，这是龙舟赛，不是赛马。一个马身的优势，可能一眨眼就没了，但是一个舟身的领先优势，几乎是不可动摇的绝对优势。别说红色龙舟的速度只是勉强持平，就算它还能加速，想要反超前面两条龙舟，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只剩下一半赛程了。”这是极有经验的客观分析，非常准确合理。

周到一向不动声色，此刻他的右手食指却在不自觉地轻敲椅子扶手：“易无咎啊易无咎，你这种敏锐到极致的感觉力和微妙到极致的同化力，就算是我，也一直小瞧了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力，应该有着无穷的想象空间吧……”

比赛似乎从现在开始，才渐渐有趣起来。红色龙舟的桨手们用超人一筹的桨速，抵消了黑色龙舟和青色龙舟的某种天然优势。

易无咎微垂了双目，他可以听出桨声中任何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

划桨的动作越是整齐划一，输出的推动力就越是强大。如果几十位桨手完全同步到如一人使桨，在相同的桨速下，至少可以增加多达一成的速度。

这绝对是非常了不起的差距。更何况，以炼器扬名四里八乡的铁匠世家周家，绝对可以爆发出远超其他两家的桨速。

此前，易无咎一直在尽力用鼓点呼应桨手，因为他要通过微妙的调整，通过鼓声将略有偏差的桨手慢慢引入正确的节奏中。与此同时，他一直尝试在极限的边缘慢慢加速，以免龙舟被拉开太多距离。

这就像钓鱼，鱼线总是要紧绷着，如果松松垮垮，任由鱼儿翻腾，迟早会脱钩。但是又不能绷得太紧，如果绷得太紧，鱼线也许会崩断，也许会拉豁鱼口，鱼儿同样会脱钩。

所以鼓点节奏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因为如果鼓点节奏过快，超过一些桨手的极限，扒桨的速度就会变得参差不齐。

林绿珠的嘴角，忽然噙出一丝不可察觉的诡异弧度。她那碧绿的瞳孔中，映着易无咎的影子。

“咚”，随着一声鼓响。“哗啦”，毫无杂质的划桨声随之响起。

完美，就在此刻。

易无咎眼睛霍地睁开，嘴角居然也噙着一丝奇妙的笑意。

“咚咚咚咚”，鼓点一点点往上提速。“哗啦哗啦哗啦”，毫无瑕疵地整齐划水声，随之一点点加快。

“什么，这样的程度下还能再加速？伊呀呀呀，真是太有趣了。”金飞云激动得差点蹦了起来。

与此同时，夏至却突然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夏家的黑色龙舟速度稳步加快，已经反超青色龙舟半个龙首的位置。

“到此为止，没有悬念了。”夏至嘴角也已微微翘起。她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黑色龙舟划过的湖面。在黑色龙舟的吃水线两侧，有多少柄桨，就形成了多少个急速旋转的水旋涡，这大大加快了黑色龙舟的前进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