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多事,在乡人们之间,会被反复各种咀嚼,也被衍生出各种版本。从这个传到那个,从这家传到那家,从老人传给新来的,从大人传给孩子。
最后,几乎人尽皆知。
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倒也未必就包含了什么同情心。更多的,也许只是纯粹的无聊和八卦而已。
顾陈年觉得母亲之所以跟她说那些,不过是因为她不愿意给其他人造成是长舌妇的印象,又实在无人分享那些秘闻。然后,她就选择告诉自己,而已。
她应该不是提醒女儿们要注意防范。
如果她有那个意识,那么,她就不止是只跟自己说,而是也会告诉妹妹顾陈月。或者是,把两个女儿喊到一处,一并提醒了。
可从来,提醒各种大事小情的,都是父亲。
那么多年,每一顿一起吃的饭,饭桌上,从生活到学习,从社会上到家里,各种千叮咛万嘱咐,各种唠叨和提醒的,都是父亲。
母亲对女儿们,也没有那份细心和耐心。在顾陈年的心里,她一直这么觉得。
如果有的话,顾陈年想,母亲就不会在自己已经到了青春发育期,要月经初潮了,也不曾做过任何的告知和提醒。以至于,自己当时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顾陈年初二的时候,第一次来例假,她直接吓蒙了,又羞又窘。因为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她说不出口。
顾母是个勤劳的母亲,是个能干的母亲,是个刚烈的母亲,是个别人都夸赞的人。
她田地里的庄稼活,干得又快又好。家里养的猪,喂得又肥又壮。门前的瓜果蔬菜,栽的收获丰硕。她还能和顾父一起早出晚归,干活赚钱,帮顾父掌眼和提醒。
有时候因为她看上去很稳妥,甚至比顾父还得别人的眼缘,赚的更多。
可顾陈年和顾陈月姐妹俩,就是没有办法像顾陈彦那样,随意亲近和依偎母亲。甚至,很多年里,她们都不敢,也不知道,该怎样牵顾母的手,或者挽着她的胳膊。
她们羡慕别人家女孩们,和母亲的亲昵,但她们宁愿远远的,自己待着。各种干活,各种孝顺,各种省心。
顾陈年毫无办法,任由血流淌着。她换了一条又一条的黑裤子,但还是染红了教室里坐的板凳。
最后还是教化学的那个男老师,无意中发现了顾陈年的异常,然后把她叫到办公室,小声地婉转地告诉顾陈年,回家一定要问问母亲怎么处理。
那一刻,顾陈年真是无颜以对,羞臊,难堪,难过。
回家后,顾陈年硬着头皮对母亲提及,果然不出所料,顾母是一脸的不耐烦。
噢,也许,母亲可能也不是不耐烦,也许,是她也不好意思了。
也许,是母亲也不太习惯,或者不太自然,跟女儿一起说到那种女性的贴身私事吧。
从那以后,顾陈年就更不愿意与母亲分享任何事情了。
如果顾母对她说什么,她也只是听着,并不会告诉顾母,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如何。因为,也许有很大可能,她和母亲的看法并不一致。
顾陈年不敢和母亲说真话,因为,说了又能如何?顾陈年的直觉告诉她,母亲可能并不想听到她的心里话,她的真话,难道非要说了让她不高兴吗?
心中的渴望和遗憾,顾陈年选择了忽略和自欺。她从家庭整体和大方向上,选择理解。既然家庭的境遇一波三折,既然母亲的生活已经如此不易,已经那么辛苦,已经心力憔悴,孩子众多,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和心思考虑到那么细,考虑到每一个。
没关系的,不重要。
再后来,顾陈年更大了。
就算曾经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就算是四个孩子中父亲最疼爱的那个,但到底是半大姑娘了,和父亲之间,没办法无话不说。
有些关于学习的,关于处事的,可以聊聊。
至于,其他的,顾陈年宁愿自己一个人心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