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宪的确算得上是有抱负的青年。
他不是世家子,能入天枢司,纯属天赋加努力,还有爹娘舍得花银两供他入云沧派学术法。爹娘肯这么舍得,只因他家曾被妖祸害过,他自小便发誓要肃清天下妖邪。
他晓得在天枢司,倘若没靠山是无法成事的。
可让他跟着虞太倾?
他扫了眼虞太倾过于俊美的脸庞和纤弱的身姿,不太敢应。
听闻他伏妖全靠嘴,护卫狄尘便是他的刀,指哪儿砍哪儿。但他觉得,伏妖可不是科举,满腹经纶抵不过一个法诀。
楚宪犹豫了会儿,终是婉拒道:“虞都监,如今海晏河清、盛世繁华,天下妖物,多避走深山荒野,似您在绕梁阁降服的小妖,阑安城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天下太平乃我等之福,卑职如今也只想安安稳稳度日。”
虞太倾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楚宪会如此说。
他挑高车窗的窗幔,望向阑安城的暮色。远处的檐宇楼阁,白日里看上去明丽辉煌,此时却正在被暗沉的暮霭缓缓笼罩,渐渐看不真切。
“你可曾想过,这歌舞升平的盛世背后,又有多少魑魅魍魉在蛰伏。大晋这些年的祥和,也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雷言掌管天枢司多年,权大到一定程度,有时也会蒙蔽了视听。修道之心倘若不纯,有些事,只是看不出而已。你所求的安稳,在以后的日子,也许只是繁华一梦。”
虞太倾的声音温和淡然,但语气中却明显多了一丝峥嵘。
他的话,让楚宪后背一阵发凉。
可是,若说安稳的日子只是奢望,楚宪不敢认同,总觉得这话有些危言耸听。
雷言这些年,的确满眼俗世繁华,满心皇权功利,但若当真有大妖作乱,天象必有异,不至于无所觉吧。
他紧蹙眉头,小心翼翼说道:“虞都监,这总不至于吧。”
虞太倾也不恼,微笑道:“且拭目以待吧。”
他松手缓缓放下窗幔,马车内光线瞬时幽暗,他的脸也隐入到一片暗影之中。
楚宪若有所思地抿唇,沉吟片刻,定定说道:“倘若果真如此,我愿唯都监马首是瞻。”
虞太倾勾唇笑了。
马车忽而停下了,外面响起狄尘说话的声音。片刻后,狄尘在外禀告道:“虞都监,司里派人过来,说是有事要禀。”
虞太倾抬手撩开窗帘,只见一名枢卫毕恭毕敬站在外面,说道:“虞都监,您得去司里瞧瞧了。”
“何事?可是梁四郎不服监禁?”虞太倾问道。
昨夜,自妆奁妖那里收回魂魄后,虞太倾便连夜到了礼部侍郎、尚书左丞和国子祭酒的府中,施法将魂魄送回到梁骜等人的体内。
所幸魂魄离体不算太久,施法结束后,几人很快便清醒了。
但因几人触犯了律法,虞太倾命枢卫今日将几人拘至天枢司,以待发落。
礼部侍郎梁严眼见虞太倾保住了梁骜一命,相比蹲牢狱,总比一死强,对虞太倾千恩万谢,当时倒并未说什么。
莫非如今又不满梁骜被拘,出什么幺蛾子了?
枢卫说不是梁侍郎,而是尚书左丞家的大郎君杨渠有话要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