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转头,瞧了瞧后头的施母,哭丧着的脸一点儿没变:“我在温习夫子今日讲的功课。”
“什么功课?”施母说着,边撩着裙子擦着还沾着水的手,边向着施夷光旁边坐了下去,看着她面前的竹片儿。
“说了你也不晓得呀。”施夷光苦着脸,想也想不出来,施母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她转头看向施母:“娘你去浣纱吧,你在这儿我没法温习的。”
施母点头,刚坐下的身子又赶紧起身。她俯身将坐着的凳子推进去了些。然后看了看施夷光:“行,那你温习吧,娘去浣纱了。”施母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施夷光没回声,只是抱着脑袋,死命的想着‘微君之故’后面句话。
诗经里头,什么《关雎》《关雎》还是《击鼓》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她背是能背的,可都是讲男女之情,她要怎么在孔子面前说起呀!
不成还突然跑到孔子面前,大眼汪汪的看着他,来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要是孔大圣人愿意她也不介意。能跟孔子谈一场往年恋,也能名垂千古了。
施夷光将脑袋揉的一乱,放笔头向着桌上一放,哭丧着脸看着面前被水浸着的竹片儿:“微君之故后面到底是什么呀!”她能记得的诗里头,跟治国政治有关的也就这一首了。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门口的施母忽然停下,转头看向里头正揉着脑袋的施夷光,轻声开口道。
“胡为乎中露……”施夷光重复着施母的话,悠悠转头,看向施母,恍然大笑道:“娘你连这个都晓得?”
施母看着欢喜极了的施夷光,笑着回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泥中。”(注1)
施夷光放着笔,一拍桌子:“就是这个!娘你真是太聪明了!”施夷光边笑着说道,边回身拿起桌上的笔,开始沾着水写了起来。
施母站在门边,看着奋笔直书的施夷光笑了笑。又转头看了看天儿,皱了皱眉头:“光儿,我去浣纱了。今日的纱有些多,再不去就的弄很晚。”
施夷光此时已经用简体字将大概写了出来,她一边放下笔,一边道:“娘,我帮你浣吧。”
夏日光景长,日高人渴。施夷光跟着施母端着纱向着桥那边的河边走去。
但惜的夏日再长,一日也过得徐快。施夷光跟着施母浣纱归家不久天儿便黑了。唤来了言偃,四人用了饭,向往常一般,跟着施父施母在桥头树下唠了会儿嗑,便趴在施父背上睡着了。
农村中的黑夜跟现代的璀璨不同,没有月的夜里,总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屋外的山斑鸠渐起的一声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无声的黑夜也不显突兀。
黑夜之中,施夷光躺在床上熟睡着。气息一声声平稳而均匀。
忽而,她的眼眸睁开,宛若黑夜之中的黑色宝石,又似苍鹰般锐利而深邃,盈盈幽光。
屋外的墙壁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施夷光的面色沉沉,她缓缓伸起手,放在枕头之下。拿起枕下放着的木尖刺。而后弯着身子,悄无声息的将枕头拉着,放在被子之中。身子一翻,轻轻落在床脚下。
窗户下的别木动了动。
而后便是“吱呀……”一声。窗户慢慢撑开。
一个身影撑着窗柩跳了进来。
施夷光眼睛眯起,身子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挪。整个身子都被挡在床板下。她眯起的眼睛像极了鹰眼,即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能看清屋子里头大致的轮廓。
身影向着床前走来。
施夷光手里拿着的尖刺紧了紧。
忽而身影一顿,而后跪在地上向着床尾而来。
施夷光身子弓起,看着渐渐爬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