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你还有何看法?”
“天人果真非同凡响。”故意感受不到陈宾那种怪罪的语气,陈寅自顾自地接着赞叹道:“数日之间,横跨数县迅捷威猛,攻必克,战必胜,当真人间利器!”
“名单上人物你可认识?”陈宾冷声道。
“侄儿于东阳不过常年卫戍野鸭渡而已。”撇撇嘴,陈寅语气随意地道:“倒是有几个名字是祖父大寿送来过贺礼,对吧?”
陈宾眯眼注视过来,道:“既然认识,那该知道天人士卒对各县造成了多大损害。”
陈寅冷笑地道:“叔父可有本事力阻天人下凡?”
陈宾目光一怒,道:“老夫当初也不过希望你严加约束他们而已。”
“约束得了吗?”陈寅回道:“我躺下半月,楚梦熊便可将天人驱如臂使,若是当初我按叔父所说去做,用不了几天必定哗变。”
“那更证明天人毫无忠义可言。”
“世上可有毫无缘故的忠义?”陈寅反声道:“天人渴求‘任务’与‘经验’,掌握这两点便是握住了脉门。以情义相交,用任务驱使,拿金银赏赐,这只神兵天将自然会成为我等强大助力。”
“不过一群肆意妄为之徒,有何帮助?”
“别驾府这不是如虎添翼?”
陈宾顿时一窒。
看到他说不出话来,陈寅心里暗爽。
你获之如珍宝,他人却视若草屑,这一点,一直就是陈寅与陈宾最大的隔阂。
如果陈宾依然对天人是这样的看法,陈寅觉得两人再谈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看着陈宾脸色越加发寒,却无半点认错的样子,陈寅烦恼着这人难不成真要在牛角里钻着?
啪啪啪。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拍手声音,陈寅诧异地循声看去。
只见一身穿青衣道袍的男子从陈宾身后的暗门走了出来。
陈寅眉头一皱。
这男子的面容缓缓在昏黄的油灯中浮现。
模样普通,年约三旬,身材略为矮小,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只是那细长的丹凤眼不时有精光闪现。
“这位是?”陈寅疑声问道。
“坪埔县乡野人楚乔,见过陈军侯。军候不愧天人曲营之长,对天人之见,无人能及。楚乔亦是神往天人久已,天兵神将,非凡夫俗子能比,任何人得之,都是幸事。今日能听军候用天兵之论,真是获益匪浅。”
这人显然是陈宾的人,但是他话里竟是赞成自己和天人,让陈寅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陈宾对他的话,并无半点不满。反而原本忿忿地脸色缓解下来,眼神似乎也在为他的话思索着,这和陈寅所受的待遇差别太大了。
这不由让陈寅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再次问道:“阁下是?”
“楚乔不过一乡野村夫,幸得功曹赏识,做了个功曹府行走的小吏,可不敢在军候面前妄称高阁。”这叫楚乔的男人再次作揖道。
哼,能在陈宾面前有这般对待,信你只是个小吏才怪。
但既然人家不说,陈宾也没要特别介绍的意思。陈寅只好按下心中疑惑,见他姿态摆得那么低,也客气地道:“楚兄姿仪非凡,何必过谦。”
“楚乔有一疑问,不知军候能否解惑?”
虽不知这人底细,但比起陈宾就招陈寅待见许多,便笑道:“楚兄请说。”
“军候乃当世骄子楚乔一向知晓,却不知军候是如何得知有人欲对军候不利?”
“啊?”陈寅愣住了,没明白他问的什么。
楚乔接着道:“外界皆言军候身受重伤,王别驾等人更是乘机污蔑军候,却不想军候技高一筹,将他们戏弄在股掌之间,不由不让我等惊叹呀。”
陈寅咬咬嘴唇,看着连四叔陈宾脸色也带着赞同的神色,想了想,陈寅只得很随意地道:“随机应变而已,不值一提。”
“哼,若真是如此,这混小子岂能落得快身陷囫囵的地步。”
还不是因为你!听陈宾冷言讥讽,陈寅心里骂起来。
“逾明你亦觉得我们当收天人为己用?”陈宾对楚乔问道。
瞧见这楚乔飞快的瞄了自己一眼,然后低着头对陈宾道:“楚乔知道大人对天人的顾虑,只是正如陈军侯所说,天人下凡乃是我等不能抗拒的。且有宵小之辈对之是虎视眈眈。既然如此,与其拒之门外留给他人滥用,何不纳入麾下,善加督导,以成良士呢?”
“陈军侯领天兵时,先灭锦帆,后破一窝蜂,皆是有功。只是不想有小人作祟,酿成今日局面。”
楚乔一番向着自己的话让陈宾脸色好看了一些,陈寅听着心里也舒服,本欲谦让一番,楚乔却转头看着陈寅,问道:“军候可有把握再次统领天羽军的天人?”
这个问题,连陈宾目光也不禁深邃起来。
陈寅看着他俩,愈发觉得这楚乔不简单,急忙点头道:“这是自然。陈某又非军伍新丁,只要吾能重返,一切不在话下!”
楚乔和陈宾对视着,然后楚乔对着他轻轻点头。
只是陈宾脸色依然有些为难,看得陈寅揪心得很。
干脆,陈寅叹口气道:“不过可惜啊。”
“哦?军候可惜什么?”楚乔奇怪地问。
“陈某如今已被朝廷下诏问责,天羽军大部分将士皆已革职,叔父刚才也说了,五更天亮之后,我剩下的三个部曲也要被押去府衙受审。看来陈某这次真是无力回天了。”
陈宾脸色不愉地道:“才让你莫再假惺惺的,却又故技重施。老夫既然叫你来,难不成还眼看着你出事不成!”
你老不说谁能确定!?心里腹诽着,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陈寅笑道:“还是叔父大人心疼侄儿。”
“哼!”
陈宾又对楚乔道:“你们真觉得天羽军能堪大用?”
“叔父可记得侄儿昔日之陷阵营?”却是陈寅插嘴问道。
陈宾目光幽幽,“自然记得。”
陈寅斩钉截铁地道:“若天羽军成型,威陷阵营百倍!”
陈宾吸口气,注视着陈寅。
陈寅亦毫不退让的与之对视。
片刻,陈宾叹口气,对楚乔道:“你们是如何打算,助我叔侄脱困?”
楚乔微微一笑,徐徐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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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更响,乘天没亮,陈寅潜回驿馆。
“混账东西!我大哥身有重伤,怎能让你们打扰!”
“王统领,钦差使节要提尔等升堂,小的们也是担心你们走了,陈军侯无人照看,特别叫人上来替你们分忧,您不领情却还要骂人,也太不讲理了。”
从后窗悄无声息地翻进来,听到门外的争执,陈寅暗道正好赶上。
将夜行衣换下,从床上拿出自己的衣服披上,陈寅对着门外冷笑一声,大步向前。
咔地一声拉开房门,众人皆惊。
李伟等人苦等陈寅未回,便有看守的衙役通报,府衙要提审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