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而行,穿过一扇洞门,行到一小处院落,一丛竹林之后,有一厕所。此处仅供一人如厕,孤零零一间小屋,不过五尺见方。
古人讲究风水,厕所多在坎位南偏西,故又称西间、西阁。又多在屋后,又称舍后。坎水为财,人称粪乃黄金万两,并非全是拿它颜色开玩笑。兼且中原各地夏天吹东南风,冬天刮西北风,厕所放在西南,味道最小。
繁雱道:“你大的小的?”
沈放笑道:“自是大的。”
繁雱眉头一皱,脸色一沉。此人江湖人称断肠刀,山东一带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居然要站在门口,等一小辈出恭,叫他也是憋闷。冷声道:“给你十息时间。”
沈放摇头道:“我这肚子有些毛病,出恭没半个时辰,怕是出不来。”
繁雱冷眼看他,道:“十息你不出来,你瞧瞧看。”
沈放笑的极其轻贱,好人见了也要忍不住上去打上两拳,道:“怎地,我不出来你能放火烧我屁股不成。”
繁雱道:“你不出来我先烧烂你这张臭嘴!”
沈放拉门进去,笑道:“不烧你是龟儿子!”
繁雱大怒,伸手就要打,沈放却已钻了进去,随即一声惊呼。
繁雱心中这小子又不知使什么坏,硬生生忍住没有作声。
就听沈放里面叫道:“这茅房怎如此香!”
繁雱道:“香你多吃一点。”
沈放道:“还有灯笼!”随即里面忽亮。这灯笼其实有两个,外面里面各有一个照亮,平日自有下人燃灭,此际司徒晓峰等人占据此处,这些小事自是没人过问。
繁雱嗤之以鼻,心道,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又听沈放道:“居然还有吃的,有一碟干枣哎。”
繁雱险些笑出声来,一本正经道:“枣子润肠,你多吃一点。”
沈放道:“这东西是拿来塞鼻孔的吧,你做人好不厚道。”
繁雱道:“你啰嗦什么,裤子脱了没有!”
沈放道:“急你进来脱!”
繁雱脸色难看,道:“还有五息!”
沈放道:“二息都没有,你做的什么假账!”
繁雱重重哼了一声,下定决心再不与这混账小子多说半句。
里面又长又怪放了一个屁,开始极响,拉成细腔,还带着漏气之声。
繁雱大怒,这小子定然是故意。内家高手操纵气息,放个屁自是寻常,声响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如此又长又怪,定是有意戏弄!简直恨不得冲将进去,一把揪住这小子衣领,左左右右,正正反反,给他几十个耳光。
沈放道:“舒坦舒坦,前辈你站远一点。人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我这屁偏偏又臭又响,你闻到没有?”
繁雱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后退数步,当真唯恐一丝气息钻进鼻子来。
咿呀咿呀哟,沈放在里面居然哼起小曲来,当真是悠然自得。
繁雱气的原地踱步。
转眼两个十息时间也过了,沈放在里面,还是哼个不停。而且他哼的是有多难听就多难听。繁雱怒道:“你好了没有?”
沈放道:“急什么,刚出来个尖,我使劲挤着呢。”
繁雱微微一怔,实想不到他说的如此龌龊肮脏,不是说读过书吗!随即简直气炸了肺,骂道:“臭小子,给我滚出来!”
沈放道:“急什么,你又不是狗!”
繁雱先是怒,然后忽然又想明白了他这句什么意思,因而更怒,两步走到跟前,重重一脚,踹在小屋之上。怒道:“你给我滚出来!”
沈放道:“你本事你进来替我拉!”
繁雱冷笑一声,掏出火折子,晃着了,抬手扔到厕所之上。
厕所又叫茅房,多半顶上铺的都是茅草,此处也不例外。倒不是主人舍不得花钱,而是竹林之间,求的是个田野之趣。
冬日天干物燥,火折子扔到茅草之上,立刻将茅草点燃,西风一吹,一小簇火苗已经跃跃而起。
沈放又在里面哼曲。
繁雱反不气了,瞧着屋顶火苗,心下畅快,等着那火越烧越大。看看小门,心道,待你想出来,我将此门堵住,瞧你那时还笑的出来?烧死他自不必要,但不叫他吃吃苦头,那是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果然噼噼啪啪,那火转眼就燃了起来,烧的茅草噼啪作响。
沈放里面道:“什么声音?”
繁雱道:“没事,你拉你的。”
沈放道:“不对,什么着了!你来真的!”
轰然一声,却是一阵大风吹过,整个茅屋顶燃了起来,大火冲天而起,火焰升腾,直冲向天,伴着火星飞舞,星星点点,洒布夜空。
随即门被推开一线,不等沈放推门出来,繁雱上前,一把按住,笑道:“你继续拉,拉完再出来。”
沈放急道:“你疯了么,真放火烧我,快开门!”
繁雱道:“等你嘴烧烂了再讲。”
沈放里面用力推门,却如蚍蜉撼大树,半点推不动。忽然里面不使劲了,听沈放道:“暖烘烘,倒也舒服。”
繁雱道:“那你多烤一会。”
沈放道:“好,我烧死在里面,你若救我,是我孙子!”
繁雱冷笑一声。
大火燃着茅顶,顺着木材席卷而下。
烈焰燎人,繁雱退后一步,手也松开。对这臭小子略施薄惩而已,终不至真要了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