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赵福生点了点头,将灯油收起之后,顿时脸色一沉:
“你杀人如麻,之前害我性命,这些账我暂时记住。要饭胡同一行我会过去看看,如果像你所说,你今日送灯、告知我过往历史自然有功,之前的恩怨暂时搁置。”她先前还笑意吟吟,但拿了东西之后说翻脸就翻脸:
“但伱如果敢骗我,我一定要你的命。”
“万安县如今在我的管辖中,你竟然敢杀这样多人,剥人皮做灯笼,简直目无法纪、罪大恶极——”她说话的同时,站起了身,同时伸手一扯人皮纸,将镇压在纸上的油灯也一并拉了过来。
赵福生的手肘一撞,那被她拉近的油灯顿时打翻。
灯油流了出来,染得到处都是。
乱七八糟铺垫在灯下的人皮纸尽数被灯油浸湿,油灯内腐臭的味道传扬开,黑色灯芯上还没有灭的火光‘轰’的一下燃起。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纸人张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火光瞬间便冲天而起。
那灯油也不知道是什么炼制而成,所到之处燃得很快,不少人皮纸被卷入火光之中,纸张之上,突然涌出大量黑气,形成一张张痛苦怨毒的面庞,惨叫、呻吟接连不断的响起。
“你——”
纸人张惊怒交加,没料到赵福生会突然之间翻脸无情,他恼怒至极,但却似是受火光所制。
他伸手想来抓赵福生的胳膊,但还没有碰到她时,突然想起她身上驭使了厉鬼,那伸出去的手便忙不迭的回缩。
‘轰隆隆——’
火光越卷越大,浓烟猛地上蹿。
赵福生一见那人皮纸易燃,顿时一把将身旁堆叠成山的人皮纸往火光方向推了过去,同时顺手抓了数张人皮纸塞入自己的怀里。
‘咚。’
大堆人皮纸坍塌倒下,将火光淹灭。
但那灯油有诡异,赵福生总觉得这火一旦燃起便轻易不会歇。
果不其然,那人皮纸的缝隙之间涌出大量浓烟,她一见此景,立即起身往门口方向疾奔而去,边走边道:
“不用送了,等我办完事后,会再回来找你!”
“好你个赵福生——”纸人张见自己辛苦收集多年的人皮纸张被推入火堆之中,他比赵福生更清楚这油的厉害之处,见此情景连忙想伸手去捞——
但他扒开纸堆的刹那,被压制在下方的火苗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头的契机,‘轰隆’的声响中,火光冲天而起。
“啊!”
他惨叫声中,火苗卷中他雪白如玉的手掌,那手一遇火光,随即竟如同纸张被点燃一般,迅速着火,顷刻烧成灰烬。
赵福生临出门前,回头一望,便见纸人张双手着火的这一幕,那火光烧至他衣袖口时,戛然而止。
而他的双掌被烧断,指掌化为纸灰飞扬,断腕处漆黑,竟似是一卷空心的纸筒糊成。
纸人张竟然真的是纸人!
赵福生虽说穿越入这有鬼横行的大汉朝,已经接受了厉鬼的存在,可见到这活人竟是纸人所糊的一幕时,依旧惊骇非凡。
“啊啊啊!!!”
尖厉诡异的惨叫声不停的响起。
这些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纸人张举起宽袖,袖口相碰,将断腕隐藏在袖子之内。
他的那袖子如同门板,被他高高举起,挡住了他的面庞,火光很快冲天而起,将满屋的人皮纸卷入其内。
只见那袖子的缝隙之中,露出了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怨毒的与赵福生相对:
“赵福生,你敢放火烧我张家——”
“我与你——”
他话音未落,‘轰’的火焰蹿起,将他包裹进火光之内。
而就在火焰冲起的瞬间,赵福生感应到了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将纸人张包裹进去。
“啊——救命、救命。”
张传世的惨叫声也跟着响起。
先前赵福生与纸人张交谈时,他一直借口沏茶,并没有现身,此时恐怕还躲在纸人张的屋子之中,此时着火之后终于坐不住了,也被困在了屋里。
这两人同为张姓,彼此还有亲戚关系,且都一丘之貉,对自己、对镇魔司不怀好意。
赵福生并没有救他的打算,她心中还在想着纸人张会不会死。
虽说此人身怀有异,似是有邪术傍身——甚至她从见到纸人张身体是纸糊之后,猜测这究竟是不是他本体。
可她今日这一把火将人彻底得罪,双方结下仇怨,未来必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她目前只希望纸人张就算会有些邪术,可终究纸仍受火克,所以纸人张能死在这场大火中最好。
赵福生这样一想之时,异变突生。
一股阴寒至极的邪气突然自她足下生起,出于对厉鬼的敏锐直觉,她感觉到有股鬼气冲天而起。
赵福生本能的低头。
只见着火的屋中,不知何时有道阴影往外覆盖、延伸。
火光之中,本已经被烈焰吞没的纸人张的身体重新出现。
可是此时的纸人张身体变异,他的那件黑色的衣袍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胀大。
在赵福生惊骇交加的视线中,纸人张被包裹在黑袍内的身体以疯狂的速度长高、长大。
屋子很快就无法再容纳他,屋舍的墙壁、木柱被疯狂生长的纸人张身体挤裂,他反将满屋的火焰‘吞入’腹内。
他的身体被撑得越来越大,皮肤被寸寸拉扯,脸颊深深的皱纹被一点点抚平,从原本的肉粉变得淡白、透明,整个人如同吹气一般膨胀,顷刻之间高达两丈许。
那些熊熊燃烧的烈焰还没有熄灭,将他肚腹点亮,使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状,内里灯光闪亮,让纸人张远远看上去宛如一盏可怕至极的‘诡灯’。
纸人张的身体挤碎裂了屋舍,出现在赵福生的面前。
那偌大的‘诡灯’之上,纸人张的脑袋转了转,他的面容被撑得变形,如同百倍发酵的馒头,五官被放大,一双怨毒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赵福生看:
“你竟然敢烧毁我张家——”
他身形胀大后,声音也与原先不同,有些瓮声瓮气,像是夹杂了回音。
“毁我人皮——”
“……”
赵福生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情景,哪怕是前世的鬼片也演不出这样离奇的剧情。
她心中惊骇交加,恐惧压过了理智,她在纸人张的‘注视’下,飞快的扯下一侧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紧接着没有出息的拔腿飞奔,逃离了这个可怕的房子。
赵福生疯狂往前跑,也不敢回头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