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馆位于小西口鼓楼大街,位置略偏,但很安静。
带小花园的三层德式小洋楼,虽不如谢府那般豪阔,但至少也值三、四万银元。
如果没有陆承宣,凭陆荣坤一个小小的探长,这辈子都住不进这样好的房子。
走进客厅,头顶悬着彩色蒂凡尼吊灯,脚下踩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家具清一色是欧洲进口的,用足了高档的海派红木,花窗下,站着陆荣坤的妻子曹玉淳。
溪草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曹玉淳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生来有几分姿色,而刘世襄,不,陆荣坤在她父亲跟前听差,一来二往,两人有了私情,发现的时候,曹玉淳都有了身子。
簪缨世家,讲究体面,父亲本容不下这样的丑事,要把他们双双赶出府去,母亲却不忍心,干脆做主让两人完婚,还送了曹玉淳一套丰厚的嫁妆。
如今的曹玉淳,早已没了当初为奴做婢的局促,她此刻穿着雪青闪蓝的丝绒旗袍,颈项上套着双层珍珠项链,正在悠闲地修剪着盆里的山茶花。
溪草认得,那是滇南来的朱砂紫袍,十分金贵,额娘从前最喜欢养茶花,每次她修剪花枝的时候,曹玉淳就站在旁边,双眼充满了艳羡。
只可惜,改变了身份,也改变不了骨血里的卑劣。
曹玉淳为了把她多卖几块银元,和人贩子讨价还价的丑恶嘴脸,溪草至今记得。
陆荣坤向溪草笑道。
“云卿,这是你玉淳婶婶。”
离开了谢家,他也不再谦恭地称呼她为“云卿小姐”,立马做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两面三刀的本性,一如当年。
曹玉淳忙放下剪刀,走过来将溪草揽入怀中。
“好姑娘,你母亲去得早,今后婶婶会像亲娘一般待你。”
曹玉淳发间散发着香味,是玫瑰精油,却叫溪草一阵反胃。
“多谢婶婶。”
她不着痕迹地推开曹玉淳,声音细软。
曹玉淳没察觉出溪草的厌恶,只以为乡下来的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怕生,于是淡淡一笑,继续展现着她的慷慨。
“云卿,今后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不要见外,有什么需要,你叔叔想不到的,尽管和婶婶开口。”
溪草点头,笑吟吟地道。
“我怎么会见外呢?陆公馆既然是我爹的家,可不就是我的家?倒是叔叔婶婶,为了照料我爹,特地举家搬过来,真是有劳费心了。”
陆承宣半死不活,这陆公馆全是陆荣坤夫妇掌管,时间久了,便顺理成章当做是自己的家,而溪草就要叫他们清楚,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曹玉淳一楞,不由面红耳赤,陆荣坤脸色也有些尴尬,可小姑娘依旧带着天真清纯的笑意,竟看不出她是无心还是有意。
溪草并没打算让场面变得更加难堪,过早地暴露自己,她望向楼上。
“爸爸是在二楼吗?我去看看他。”
陆荣坤回过神来,连忙道。
“走吧,叔叔陪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