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嬴成蟜的话语,一些朝臣甚至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嬴政、隗状等支持大一统的君臣则是呼吸急促。
吕不韦情不自禁的喃喃道:“分科举士!分科举士!”
“本相本以为长安君谏分科举士是为缓解我大秦官吏缺额之困。”
“而后本相知长安君谏分科举士是为剑指关东权贵豪强。”
“然!今日本相方才知,长安君谏分科举士之际便已是在为大一统铺路!”
“且长安君所欲的大一统不只是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更还欲思同想!”
“愿遵从我大秦思想者可得高官厚禄,不愿信服我大秦思想者只能沦为庶民。”
“彩!大彩!”
思想是一个人最坚固的铠甲,但思想却也是一个人最柔软的软肋。
即便故齐之民厌恶大秦的思想和律法又如何?
对于官吏之位的渴望自然会让他们忍着厌恶去好好学习。
在经过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学习后,他的思想果真不会被大秦的思想所扭转吗?
分科举士会对他们做出评判。
不被扭转的人,不配为大秦官吏!
而得不到权力的他们用不了数代人便会沦为无权无势的庶民,于大秦而言无足痛痒!
隗状也面色略显潮红的开口:“相较于由朝廷律法强迫的书同文、行同伦,长安君此谏方才是大一统之正道也!”
“此举不止适用于故齐地,更适用于天下人!”
“分科举士之卷,本就只有一种文字!”
“不愿行同文者,自无能为我大秦官吏!”
关东很多读书人读了不知多少年、交了不知多少钱才终于学会了一种文字,一跃而为读书人。
若是大秦以律法强行推行书同文,一夜之间他们就会重新变成半文盲,多年辛苦付诸东流,关东读书人们焉能不怒!
但若是朝廷只以分科举士的官位进行诱惑,而不曾下达强制性律法,关东读书人又能说些什么?
不接受秦篆?那你不参加分科举士,不来大秦做官吏便是,没人逼着你做官吏啊!
在这种情况下关东读书人若是依旧激烈反抗,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既想来大秦做官吃大秦的饭,又不想守大秦的规矩要砸大秦的锅!
莫说是大秦了,便是天下人也看不上此等行举,自会为大秦声讨之!
而当大势成型、大部分关东读书人都已自发的学会了秦篆,行同文不再影响大部分关东读书人的切身利益,朝廷再以一道政令要求行同文,彼时这道政令所受到的阻滞必定会小上太多!
嬴成蟜轻笑道:“不止如此。”
隗状惊声而呼:“这还不止?!”
嬴成蟜颔首道:“昔故齐之民仗剑行走、好邀声明,其重要目的便在于为博权贵目光,进而被权贵纳入门下、引入衙署。”
“若我大秦断绝举荐之路,而仅以分科举士拔擢故齐地之官吏,则故齐之民便是博了大好名声又如何?无用也!”
“自会有越来越多的故齐之民少出家门、少逞义气,而是自发的留在家中发奋学习!”
“如此,动乱自少也。”
在嬴成蟜看来,大多数的民风民俗都能找到一个根本:趋利避害!
厌恶耕作是为避豪强侵吞剥削之害,老少皆佩剑是为避野兽横行之害,磨练武艺、仗义任侠、向往名士是为得被举荐为官之利!
待到大秦斩断了举荐为官这条路,而是开辟了分科举士这条路后,故齐地的民风自会追随着新的利益自发转变。
彼时,故齐地的街上不会再有那么多任侠小伙儿。
故齐地的街坊之中却会多出茫茫无际的考编大军!
嬴成蟜沉声道:“以数以万计的官吏之位为引,弟就不信故齐之民不心动!故齐之民不安稳!”
嬴政情不自禁的抚掌而赞:“彩!”
“彩!”
“大彩!”
哪个统治者不希望治下安稳?
嬴政也不例外。
任侠逞勇之士不被任何统一国家的统治者所喜,稳固安定才是统治者的追求。
嬴政万万没想到,昔年嬴成蟜上谏的一条分科举士之策竟会对维稳也有如此妙用!
隗状更是面向嬴成蟜拱手一礼,诚恳高呼:“长安君此策,实乃谋国之策也!”
吕不韦却是略显担忧的说:“长安君此策,实乃上佳之策!”
“但我大秦若是果真专为故齐地开科举,甚至是拿出近乎所有地方中基层官吏,本相恐日后故齐地衙署之内将皆为故齐权贵豪强子弟,甚至是皆为故齐田氏子弟也。”
“如此,岂不是助故齐百姓重掌故齐地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