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序拿在手里一端详,好家伙,这真是栩栩如生啊,连双眼皮都给自己刻出来了。
“我还活着,这是谁给我刻的木像啊?还用上了颜料,多奢侈啊!”刘序双手托着二尺长的木像,真有些哭笑不得。
阿狗是个办事周全的人,立刻说:
“我问过了,是一个匈奴人,二十五岁。据说祖上也是汉人,祖传的木工手艺。百年前被匈奴掳去,现在又流落到了祖厉县。”
刘序笑了笑,从木雕身上揭下一层衣服来。别说,剪裁得还很合身,跟自己身上这一套很相像。
“那么,这个衣料,又是谁做的?”
阿狗笑了笑:“是那匈奴人的老婆,是正宗的匈奴女人。两口子挖地不行,搞这些神神鬼鬼挺在行。”
说着,从袖筒里一摸,拿出来一个小号的木雕来:“看,给我也搞了个木像,就站在你的木像身旁,也受了些香火。我看着喜欢,准备留着自己用。”
刘序伸出手来,讨要似的说:“再还有吗?”
阿狗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把人家怎么了?可别吓着了,这是人才啊!”刘序说着,催马向着河边走去。
阿狗调转马头,紧紧跟上:“没有的。我让他们好好干活,不干了滚蛋。”
“走吧,我想看看河滩上的地。”
清凉山上,在汉武帝西巡时期就修了一条道路,三匹马可以并排通过,一直延伸到关川河四十里外。
山上,还建有烽火台,瞭望塔,与远处黑虎山上的烽火台遥遥相望。
还是早春,清凉山上密密匝匝的高大树木,都只是垂下筋脉交错的影子。
坐骑驮着刘序,一上了清凉山,刘序便俯视向关川河,一副全新的画面在眼前展开了。
原先沟渠纵横、蓬草遍地的长缓坡,如今是平平整整的地块。每一块大约三亩左右。
地块与地块之间,地埂隆起。在地埂子之间,已经挖出了深约一米,宽约一米的沟渠。
眼前的这些地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只有抛洒肥土的百姓留下的稀稀拉拉的脚印。
阿狗在马背上,指向树木遮蔽的南面,说:“大人,这里的活干完了,他们都转移到上游了!”
刘序点了点头。他听到上游传来的干活人的吆喝了,那是劳动号子,在风里隐隐约约。
在青石板铺成的古老山路上,马蹄嗒嗒地跑了一刻钟,果然看到了大队的人马,看到了阳光下舞动的钁头、铁锨。
在清凉山根下,一排儿十来间厨房,都在冒着炊烟。
灶房里打下手的几个人,正在把从下游拖来的晒干了的柴草,抱到门前的空地上,用来烧饭。
“阿狗,我家的那些粮食,早就吃完了吧?”
“吃完了。现在,张家坞堡送来的粮食,也吃掉了一些,还剩下一万斤。”阿狗又笑着说,“张绣偷来的一万斤,倒是还没有动。”
刘序从袖筒中拿出绘制的图纸来,现在看来,工程快结束了。
再往前挖,是一座小山,也是本次垦荒的终点。惊蛰快到了,再挖不动了,也不能挖了。
人多了,果然力量大。干起活来,像是一群蝗虫,河滩边的荒草地,就被这5000多人十天光景垦干净了。
当然,5000多人中,至少有300多个孩子,稍大一些的都在抱着大土块、蓬蓬草帮忙,小一些的正在用尿尿和泥建房子。
河风吹着孩子们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浮土也不时地迷住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都是光着身子,蹭了一身的泥土,一看就是女娲抟土捏造的后人。
孩子们的光景,让刘序再一次想起自己在后世的扶贫工作。干了7年的扶贫,还没有见过这样赤贫的、穿不起衣服的人群。尤其是孩子们的境况,让刘序感到眼里进了沙子。
阿狗感到刘序的神情有些异常,关切地说:
“大人,你摊上这么一大群人,还要搞个衣食无忧。依我看,简直没法弄。5000个人,一天就得5000斤粮食。就算是那些头面人物把粮食运来,又能维持多久?天下这么多穷人,你又不是那……什么佛陀,哪里能顾得过来啊?”
刘序转过头来,看着阿狗:“要不,咱们不管了?确实破烦,破烦死了!我现在拥有的粮食,完全可以躺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