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八两口子的居室,就安排在第三进院子里,还带着一个套间。相比较早进入刘府的中行越,算是后来者居上。
冯腿腿原本是想安排他俩住在后院子的,中行越夫妇的隔壁,还有一个小套院,考虑到这两口子晚上动静太大,对孩子们的成长不利,只好做了灵活处理。
冯腿腿来叫朱八八的时候,两口子正挤在一起,看着房屋的天花板感叹。他老婆虽说身体虚弱,在喝了一瓶葡萄糖,又吃了一碗粟米汤之后,恢复得还可以。
话不能多说,但精神头活泛起来了,这八成是饿坏的。
“老婆啊,咱们这算是上了天了。我朱八八做梦,也想不到能住上这样大的房子,咱们的俩孩子,现在也穿上新衣服了。”
朱八八感叹着,抚摸着妻子的脸庞。怀中的小娘子,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两个人就在那山坳里一起长大。
她十四岁时,收到了朱八八送的一丛狼毒花,欢喜得相视一笑,从未戳破的朦胧情愫,刹那间变成了情比金坚的爱情。
山野花丛中,趁着皎洁的月光,两个人一阵子意乱情迷,随后挨了双方父母一顿臭骂,也就住在了一起。
跟所有痛恨贫穷的年轻人一样,朱八八也曾无数地搂着怀中人,说了很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话,也无数次悲悯心爱的人跟着自己受苦,把她像孩子一样疼爱。
然而,随着两个孩子扑通扑通落地,日子慢慢变得粗糙,不知不觉间也对生活失去了憧憬,维持一日三餐已经是一种梦想。
“我对不起你啊,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朱八八抚摸着妻子高耸的颧骨。她脸蛋圆圆的时候,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美人儿。
“嫁给你,我小鹿儿不后悔。只是,从今往后,你要好好侍奉县丞大人,死也要死在县丞大人膝下。”
“小鹿儿,小鹿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忠臣不事二主,我朱八八的命,也就是县丞大人的。他让我活,咱们全家就能活……”
“大人不会害你的。”
“这我也知道。”
冯腿腿站在门外,听着两口子在屋里聊天,之前心中的那一点恨意,迅速地消弭于无形。
是的,朱八八的确在刘府的门前啸叫过,那是为了他当时的主子。要是刘序让自己去针对某个人,他冯腿腿也会奋勇向前。
“咳咳……”
咳嗽了一声,冯腿腿敲了敲木门。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朱八八马上就开了门。
“是管家哥?”
“你老婆好些了吗?”
朱八八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张安静的带笑的脸,虽然惨淡,生命力却旺盛。
“谢管家哥关心。这都是刘府的恩德,县丞大人的恩德。”朱八八的眼睛红了。
“走吧!”
朱八八拉上门,冯腿腿挽了他的胳膊,两个人低声细语地交谈着,一路上来到了第二进院子。
刘序坐在太师椅里,手里拿着朱八八做的鲁班锁,正在闭目养神,回想着偶然得到这样一个人才的奇遇。
昨天,就是在这里,自己规划出了刘家酒楼的设计图,可惜中行越正在后园子里搞锦衣坊、鲜食坊等工程,抽不开身来。
这不,今天早上,随着门外的一阵嚎啕大哭,老天爷送来了一个朱八八。
“大人!”
门外传来感泣的声音,冯腿腿在外面推开门来,刘序就看见了跪在台阶下的朱八八。
“别搞这一套了。在刘府,大家都是人。冯腿腿,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又是跪?难道让我把你也赶出去吗?”刘府立时就发火了。
“我说让你别跪。”冯腿腿一把将朱八八拉起来。
“大人,都是我害了管家哥。你别怪他啊!”朱八八没想到自己闯了这样一个祸,这一进门就得罪了管家哥,以后还不得穿小鞋。
“哼,什么管家哥?他是你孩子干爹。冯腿腿,这事儿你不知道?”
冯腿腿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愣了片刻,立刻拍着大巴掌叫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我老婆怎么让我给孩子买糖吃。我说我哪来的……我懂了。”
“哎呀,我的朱兄弟啊。在咱们大人这里,跟张家坞堡不一样,这刘府就是咱们家,我就是你哥,你孩子就是我孩子,你老婆就是……”
“咦,叫什么来着?”冯腿腿愣住了,摸着下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