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目光平视。
任路给自己又点上一根烟,刚刚那一根完全不能缓解他心中的愁绪。
江城伸手的那一刻,任路显然表情挣扎了一下。
“你也抽烟?”
“嗯,遗传的。”
任路脸上几分忍俊不禁,是他自己刻板印象了。
左右环顾,没什么相熟的人,路人也很少,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递给江城。
“现在多少也算个公众人物,还是不要被看见了。”
“其实我是16岁那年抽的烟,上厕所莫名其妙就被发了一根,起先也是抽着玩儿的,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江城笑笑,和导演蹲在一起。
这么大的成名导演却能够不顾形象蹲在网吧门口,其实也挺有意思。
“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当年的我,这种感觉,你可能不懂。”
“我也是村子里出来的,就这么狗血的事儿,我家面前还也有一条河。”
任路猛吸一口烟,目光闪烁,似乎是回忆陷入了过去。
“不过我当年一心想的是走出村子,没想过再回去。”
“只觉得,大山把我困在那里,争着抢着磕破了头都得出来。”
“你出现在这个节目里,说想回去修座桥,我死掉了多少年的心都好像活了起来。”
江城没觉得导演这句话是假,因为他抽烟的时候在发颤,目光里的寒芒透露着一种悲伤。
“那后来呢?你没回去?”
导演干咳了一声,烟卡在嗓子里,觉得喘不过气。
舒缓了好一阵儿,眼泪都快被呛出来。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22岁,在这座城市的第1份工作是编导收入800块钱,住在市中心郊外。”
“每个月除了这些花销,只能攒30块钱。”
江城突然从导演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好像是一种不愿意再回忆的畏惧。
看江城这么盯着自己,导演干笑着,烟蒂吸得更猛。
“刚才那番话,说你,也是再说年轻的我。”
“我们这种山村里的孩子心比天高,出来才发现自己只会做卷子。”
“堂堂一个编导,我连自己的摄影机都没有,我连怎么操作都不明白,你说学习再好有什么用。”
江城沉默了,没有安慰。
自己也经历过一遍,导演所说的这些苦难。
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一路走来会有多难。
导演的目光变得柔和,一把搂住江城的肩膀。
“我做了17年编导,39岁才当上副导演,还不是因为我的才华。”
有些羞于启齿,导演微微吭了一声。
“因为我爱人的父亲高升了,做了台里的台长。”
“40岁我就有了自己的节目,41岁独自运行, 43岁基本上能拿下一个时间段,再到今天能做自己想做的节目。”
“我事业的起点,是我爱人。
大学里追了我四年,工作上又追了我四年,我觉得她骄纵不好看,一直没同意。”
“现在呢,二胎都8岁了。”
导演的自嘲让谈话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江城也对任路有了更深的了解。
“变形计这个节目,就是你的跳板。”
“你懂我意思吗?江城。”
江城笑着站起身,吸嘴里的最后一口烟。
“那成,我也找个班里富裕的女同学,明天好好打扮收拾收拾。”
“吸取您的失败教训,争取在30岁的时候就已经二胎。”
“去你的!”导演也笑着起身,装作踢脚的样子被江城破功。
“我的意思你肯定明白。”
“你回去再自己好好想想,咱肯定有一个人能妥协。”
任路表情稍稍严肃一些。
刚才说重话是自己情绪没收拾好,但是说白了自己对江城,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谁又不想帮一把呢。
“等我有能力回去修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因为山洪搬迁了。”
“我现在是一个亲人都没有,连个同村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