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记那两夫妻俩懒得很,六点上工,十点就要歇,就那么点活儿,还时不时请阿花弟弟来帮忙做工...”
“我们发记公婆俩呢?日日四点起备料,事事亲历亲为,站到午夜才收炉,油烟热汗卤的人一股臭味,生意也才堪堪能和华记齐平...凭什么?”
“你就说凭什么?天道酬勤怎么就酬不到我们身上!”
发记老板谢发,小头小脸,鼻子尖而突出,讲话时眉眼乱飞,一口碎米粒一般的白牙在审讯室熠熠发光。
主审的何子明刚想着要如何回答,谢发自己将一杯白水喝的见了底,又滔滔不绝讲起来。
“我知道,一定有原因的!”
“所以后来我密切观察,二十四个钟头对华记三人,贴身观察,才发现秘密就在他家那锅七八年的老卤里!”
“肉桂皮、川椒、八角、小茴香,十几种卤料,三天就捞起扔掉,更新一次...那华记的老太婆都疼的站不起身,还要亲自看着下料,一锅卤水乌黑发亮,这样的珍贵的老卤卤出的鸡鸭自然又鲜又浓,我们发记怎能比得过...”
“然后我就想到...”
他讲话又快又密,被临时征用作书记员的文靖宇手都写到发麻,才记到小茴香,就见谢发将那只套在透明塑胶袋里的鼠丢在小桌上。
鼠肥头大耳,生前估计偷食了不少好东西。
死后头颅上套着系死结的红绳,被拖拽了一路,吃尽苦头,头身分离开来,只剩下一点皮肉粘连在一起,内里白花花的红血红肉混着卤汁飘出熟悉又陌生的香味来。
“呕...”
文靖宇丢了钢笔,头也不回的朝着厕所奔去,何子明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头皮发麻。
唯有唐心柔的神色如常,眼中一点波澜都无。
死物而已,在她看来,如同奶茶混入咖啡,没什么特别。
倒是这两位警官,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接着说,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要说清楚,细节一个个说出来,说的多,可能还能帮你脱罪!”
她十分自然的拿起钢笔,指了指鼠鼠。
这是先前何Sir诱供街坊用的,她学以致用。
接下来的审讯自然她主导,谢发交代大约一个多月前,他就想到这个馊主意,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给华记后厨的卤汁锅里泡死老鼠。
油麻地街坊虽然念旧,但是在吃的方面却是挑剔,一日两日的,买过尝过,就不肯再吃亏,渐渐的,华记的顾客愈来愈少,相反的,发记的生意则一日好过一日。
谢发脸上红光满面,两撇八字胡犹如鼠须,叹起气来也跟着抖动。
“说起来到底怪我自己,天道酬勤没说错的,从前我都是不及辛苦,每日夜间,都从黑巷下水道钻入华记后厨下水道去放鼠...
今日华记出了人命案没开门,我们生意好上不少,我赚钱赚累了,就偷了个懒,没从下水道进去,只偷偷开了华记的后窗来办事,居然就被Madam抓了个正着!”
日日不辞辛苦的放鼠...
何子明一想到先前笔录里,街坊们一大半都说买过华记烧腊,就觉怒火中烧,“你也不怕吃死人!”
谢发眼中满是不认同。
“我自己买过尝过的!只有怪味,没毒的!说到底我只是谋财,又不害命!阿Sir,Madam,你们可一定要轻判!”
“不害命?你确定?”
“确定啊!我信佛的!”
谢发连忙点头,从脖子里摸出一块雕刻着佛祖的木牌来。
看着歪七歪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雕的...
这是做了亏心事,才开始信佛的吧?
何子明翻了个白眼,又查问杨秀惠被害的相关问题。